我爱故我在

【忍迹】花信风

不ooc是不可能的 永远也不可能

ooc属于我 恋爱属于他们

 

半原作向,时间线有调整

 

虚构梗和最新官方的几个梗都有w

 

时间线上是世界森林的老虎的后篇

 

001

 

忍足这个人念旧长情,但真的要改变,却是让人始料未及的快。只因为他不是那种台风过境,一下子就天翻地覆的类型,他这人,无论好坏,都是擅长于无声处听惊雷。

 

自从那晚在图书馆谈话以后,忍足就不再像从前那样避着迹部了——尽管他强调自己一切正常,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生活刻意做出什么调整,但迹部知道,有些关于忍足的话,千万不能不信,而有些关于他的话,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的。

 

而最近忍足的变化,就出在那些不能不相信,也绝不能不放在心上的方面。他又开始和迹部一起活动,闲暇的时候在沙龙和图书馆与迹部交换图书,没事就给迹部背诵莎士比亚的诗句,偶尔还会拿出小提琴来练习,他在这方面天赋一般,也不算勤奋,对他而言这更像是一个放松的手段,这段时间却开始富有热情地重新挑战起小提琴的世界十大名曲,往往会把自己累到。

 

 不久后是网球月刊的沙芝小姐和他们中学生网球协会的志愿者来为他们做访问——老实说,迹部就没搞清楚这个协会是哪里冒出来的,但是来的志愿者他却是认识的。

 

橘杏和北园寿叶。

 

老实说,见到橘杏迹部的感觉还好,之前在跟那些美国明星队比赛的时候,他跟橘杏就曾经见过面,迹部还接受了忍足的建议,向橘杏解释了自己当初绝对没有任何要占她便宜的想法,当然以后也不会有——不应该为了赌气而那么唐突冒犯,再之后在街头网球场上偶遇她和神尾,也是能点点头打个招呼的。

 

可是,北园寿叶就——

 

如果这个世上存在一个迹部景吾最不愿意见到的人排行榜,那北园寿叶简直稳入御三家。比起厌恶,或许确实是抵触要更多一些。偏偏在来到U17以前,她还总是借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在周末从北海道不辞辛劳地赶来看冰帝加训,这份毅力简直连慈郎都要自愧不如了。

 

 没想到来了集训营,她还那么的锲而不舍。

 

毫无疑问,她的目标一如既往是忍足。采访是以宿舍的形式进行的,轮到忍足那组时,迹部已经做完了访问,这次的采访问题主要集中在最近的改变上,迹部景吾有什么改变?除了根据体检的数据,他终于长高了三厘米以外,今天的迹部景吾,和昨天的迹部景吾,和至少两年前的迹部景吾相比,一点变化也没有。但他好奇忍足的变化,或者说,他好奇忍足会说什么。

 

比起在意忍足和北园寿叶的这次会面,迹部还是更想看到忍足接受访问说话的样子。以前网球月刊来冰帝采访他们的时候,迹部就发现,忍足实在是个说话很有意思的人——不是多么侃侃而谈,但三两句话里,总能够说到一些深邃的地方,去引起一些莫名其妙的震动。

 

当忍足接受访问的时候,迹部就这么大喇喇地也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上次说好的和忍足交换得来的恋爱小说。忍足特意选了他最喜欢的一篇给迹部,迹部看得很快,只剩下最后分离的一个大结局没有看完了。

 

没有人会赶他的,大家都很给迹部面子。

 

谦也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某次他跟白石他们一起去后山迷路的事情,他每说一句就要提到白石一次,而每三句又必然要赞美白石一次,时间久了,迹部都听得有些昏昏沉沉,他分出心思来数着想看看谦也究竟能提几次白石,但这催眠效果对他来说比数绵羊还要好——他以往失眠数绵羊到后来就成了幻想慈郎在他面前跳来跳去,最终往往是他幻想里的慈郎们睡倒了一片,他自己却越来越清醒。

 

就在迹部要陷入梦乡的前一刻,他突然听见忍足的声音。

 

他说:“现在最想要的东西?现在没有什么想要的。”

 

从前一直是有的,真心话大冒险也好,接受网球月刊或是校报的访问也好,他都会说有啊,追问是什么,就会答秘密。向日较为沉不住气,就会说他故弄玄虚,非要他说清楚秘密是什么意思。

 

“可能我想要的东西是秘密,又可能,我就是想要得到一个秘密。”忍足稍微歪一歪脑袋,墨蓝色的发就这样倾泻而下,像海水凝固成型,又像夜空中灯塔照亮的一小片云翳,“你猜啊。”

 

向日被他这么一个软钉子碰了回来,轻轻嘁一声就跑开了。

 

没有人会真的对忍足的秘密感兴趣的,何况如果要刨根问底,就会发现忍足实在难缠。

 

这家伙就像人间最干净的沼泽。

 

在无数个因为忍足的冷淡疏离而不安,以至于失眠的夜晚,迹部都会这么想。

 

越干净越容易让人越陷越深,纠葛便是这样产生的。

 

但现在他说,现在没有什么想要的。

 

迹部是无数次沉默地猜测过那个答案的,也等待着有一天忍足对他打开他心中最后的那道门,他就能够印证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想是否和忍足相同,会有多少的偏差,若是完全契合,他又应该将之定义为自己是凌驾于天才之上的王呢,还是因为天才闭锁心灵,却愿意向他漏出一点光。

 

没想到这次他会说,现在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天在图书馆,他们像对暗号一样的说起妙手仁心的台词,说起挪威的森林里经典的句子。

 

那时迹部以为他们已经心意相通,拥有了属于共同的秘密。但现在忍足说没有了。

 

到这一刻,迹部才真的觉得有些慌乱起来。

 

他并不太反省自己,因为他拥有敏锐到锋芒毕露的直觉,他总是能精准命中事情的真相,也能够洞察到人心最真实柔软的那一面,所以他几乎从不反省自己的错误,有些事情做得不是那么巧妙,只不过是他自己不愿意那么巧妙罢了。

 

怀揣着骄傲的任性非要把事情破坏的偏执。

 

忍足曾经说出过这么拗口的一句话来概括迹部。

 

倒也不算没有道理,只不过,对于忍足,他总是有种类似于近乡情怯,或是关心则乱式的迷茫。

 

这一句话的破坏性不亚于在迹部的内心掀起一场八号风球。

 

采访之中,忍足还有提到他的座右铭已经改变了,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变成了虚气平心,这倒让迹部也有些意外。过去忍足总是这么说的时候,他还曾经调侃过,说他这是为了做事不全力以赴提前找好的退路,但其实迹部没有说的是,他有时候甚至很依赖忍足的这种慵懒。

 

就是在一群凡事都全力以赴,眼中只有网球,对胜负执着,总是热血沸腾的青年里,他却总是不疾不徐,但永远蓄势待发,他并不是随时随地都光芒万丈,但毫无疑问是个不可忽略的发光体,而一旦你在黑暗中捕捉到属于他的光芒,你就再也难以忘怀了。

 

迹部从不愿承认到习以为常,如今更是心生温存,他知道,只有在忍足身边的时候,他才能够真正放松,那种与生俱来的戒备,面对他的时候,所有的刺就都蜷了起来,整颗心成了一株含羞草,才刚碰一碰叶子,原本舒展开的,也全部都收了回去。

 

采访就此结束,沙芝小姐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忍足同学,你是不是好像瘦了一点?要多注意身体呀。”就转身离开了。

 

他倒是真的好,明明自己总是置身事外的冷淡姿态,却总能引得别人对他的关心,其中尤以女性为多。迹部眯着眼睛,忽然想起冰帝的校园论坛提起过,忍足身上有一种能够激发起深沉母爱的敏感。开头迹部觉得不以为然,按理来说能激发起母爱的,不应该是慈郎或者向日那种外表可爱型吗?或者像凤那样总是眼神湿漉漉,姿态温顺的小孩儿也可以。可逐渐的又觉得,忍足这种心里有事不说,总是自己消化,看似清清冷冷,但为了别人的生活又能够风风火火的家伙,确实会想要给他更多一点的温柔。

 

迹部身体里的台风仍然在激荡。

 

他忽然发觉自己毫无一点把握,那天他以为自己给出了忍足回应,他们就顺理成章得偿所愿了,到这一刻才发现,也许他们的心愿本来就不同。也许忍足已经不打算陪他继续玩这种毫无意义的消耗性游戏。

 

有这么多的也许。

 

迹部倒不是在自怨自艾,只不过心确实因此沉甸甸地在下坠。

 

也说不定和早晨起晚了赶去训练,早饭没吃几口有关系,胃现在觉得不舒服得很。

 

002

 

台风眼里飞出了蝴蝶。

 

蝴蝶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半梦半醒间清醒过来的迹部,映入他眼帘的,就是恍若阴天般的室内氛围,随后,是轻轻地啪嗒一声,忍足稍微侧过身来,低头看他。忍足一低头,他的长发就这样轻盈地飘向了迹部,还有些距离,不至于触碰到迹部的脸,但是那点距离恰恰是最可恶的,不远不近,永远都只差那么一点。

 

换一个忍足喜欢的文艺的说法,就叫这么近,那么远。

 

忍足开了灯以后又坐到了沙发扶手上,歪着身子倾靠向迹部,他无论站着坐着都很少挺拔且笔直,迹部常常会担心他是不是脊椎骨容易长歪掉,所幸目前看来还没有。忍足看着迹部,他今天戴的还是那天在图书馆那副金丝边的眼镜,迹部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在想着要不要一拳砸掉忍足的眼镜。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会如此可恨,可恨到只是这样看着他都觉得心痒痒的

 

迹部这睡意惺忪间的一拳还没砸上去,忍足又开了口,他说:“要去看猫吗小景?”

 

那能席卷一切的台风,心脏上泛起的褶皱,此刻竟然都全部平息了。

 

迹部无声地叹了口气。

 

台风里的蝴蝶自在地飞出来,奔向了属于他的玫瑰园。

 

训练营里时常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光顾,相比之下猫实在是最安静最乖巧的了。虽然是野猫,但听说鬼前辈有带常见的那几只猫去打针,还做了绝育的。只不过有一只白猫非但没有对鬼感激,反而见天想要追他养的仓鼠,也算是孽缘。

 

忍足跟迹部在这些野猫里有共同喜欢的一只,那是只黑猫,眼睛像明亮又清澈的玻璃球,又或是一片金色的灯海。忍足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金平糖,带迹部去看的时候,那小猫跟迹部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然后躺倒在地上,朝迹部摊开了软绵绵的小肚皮。

 

仁王也是对这些猫很有热情的,虽然他老是扮成幸村的样子来喂猫,有一次正巧撞见了幸村把忍足也给吓了一跳,两个幸村面面相觑,要看出分别还是容易的,仁王对着幸村的时候,气焰总归是要弱那么一些。不过没有什么被灭五感的结局,幸村只怔忪了一小下,就朝着对面打扮成他模样的仁王挥了挥手,笑道:“你好啊,我自己。”

 

简直春风化雨,让忍足大跌眼镜。

 

这次去找金平糖,也是迹部刚作势喵了几声,小黑猫就从墙面上一跃而下,差点就要扑进他怀里了——

 

“这大概就是猫科动物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迹部瞥一眼忍足,手正熟练地抚弄着金平糖脊背上柔软的茸毛:“下次再有狗乱跑,就该派你去逮。”

 

“轮不到我啦,不是还有凤嘛。”忍足答得理所当然,迹部看向他,他索性转过脸朝迹部做了个鬼脸。

 

这人有时候实在是知道怎么讨欢心,只看他自己想不想这么做而已。

 

金平糖用软绵绵的肉垫往迹部脸上拍,迹部好脾气地弯起了嘴角,只是稍微闪躲着。风一吹,忍足的视线里飞过一片绚烂,那是朵银粉色的野花,长得也颇像一只燕尾蝶,可惜号称植物组的那几位都不在,不然兴许能知道这个学名。但这野花实在好看,微风里就像一片烟霞缱绻地被降落——忍足想了想,还是把手缩了回来。

 

喜欢的花不能摘下,一旦摘下了,再美丽也只不过是尸体。

 

下一秒风一吹,那朵花竟然被就此被摧折。

 

眼看那朵花被风吹起,忍足简直觉得荒唐,难不成他忽然得到了什么心想事成的超能力么?

 

但他也并不愿意花朵成为尸体啊。

 

忍足懵懂伸出手,将花握在手里,燕尾蝶般的花瓣换个角度看,又像是一团银粉色的羽絮状的光晕。他走到迹部身边用花去逗弄金平糖,眼看金平糖的爪子要把花撕开,忍足才避了避,将花插进了迹部内衬的口袋里,看着花朵如蝴蝶停栖在他的衣领,像某种柔软无声的亲昵。迹部稍微蹙了蹙眉,他脖颈处的肌肤敏感,这种湿漉漉的触感唤起痒意,但迹部没把那朵花拿开,还是继续做若无其事状揉猫。

 

回去的时候,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忍足忽然道:“小景。”这样近距离说话,他的声线化作滑过迹部耳畔的温热的风,就像下一秒就要把整个冬天都吹走,让春天复苏,“你有没有听过训练营关于樱花的传说啊?”

 

“训练营怎么有这么多传说?”迹部皱起眉头,他想要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冷峻,那样好像显得他不易被打动,但他的耳朵尖都开始泛起玫瑰色,实在是逃不过近在咫尺的人的眼睛。

 

忍足很讲礼貌,他稍微跟迹部保持了一点距离,站到了迹部的侧后方位置,这也是他一向最习惯的位置。最近他们都长高了,身高差是有所减少的,忍足还是堪堪比他高一点。忍足是从来不计较身高的,但是这种在缩减的身高差带来一点奇妙的感受——“我本来除了身高就也没什么超过迹部的了诶。”他这样说,引得向日不满碎碎念抱怨几句,日吉学弟一如既往的淡定,端着面瘫脸安慰道:“长得高是靠基因,跳得高是靠自己。”

 

嚯,你怎么不说他还能够进化到长出翅膀飞天上去?

 

忍足从来也不大吐槽日吉的,他总觉得这个学弟对他比对别人要客气,却隔三差五就要绵里藏针刺上几句的,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

 

迹部察觉到忍足改变了位置,他没发表什么意见,但眉毛又挑了起来,他说:“你讲啊,是什么传说?”

 

那实在是个有些俗套的传说,忍足又讲的很懒洋洋,不甚用心,他的音色明明天生适合用来煽情的,但他几乎从来也没有加以利用过。说起来还是上次一起聚餐在KTV,玩儿国王游戏,忍足运气不错,整晚只在最后由最温柔的凤cue到他一次,刚跟宍户合唱过的他两颊红晕未散,好说话地只让忍足去唱一首歌,就当做是完成任务。

 

这要交差再容易不过,刚好页面停在怀旧老歌,忍足一眼看到了昭和时代的歌谣——情人节之吻,这首歌他会的。点出来一唱效果果然很好,但也是托了他嗓音的福,这家伙全程坐得东倒西歪的,话筒支在下巴那儿,状态就跟没睡醒的和尚敲木鱼差不多。

 

只不过确实是好听的。

 

迹部正出神地想着别的事情,也大概把关于樱花的传说听得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无非也就是修炼了几百年的樱花妖天赋异禀,本来是大有机会能够渡过天劫羽化登仙的,但是偏偏渡情劫的时候拟形到人间,爱上了一个捉妖师,这不仅是妖精与凡人恋爱,兼且算得上是爱上自己的冤家对头,结局当然并不美满,但好在也不算凄惨。起码这个捉妖师不是个负心汉,樱花妖为了帮他躲避其他邪恶的妖精的追杀而受伤,渡劫的时候自然就比预计的软弱,捉妖师不忍她就这么魂飞魄散,就替她挡了三道天雷,最终的结局,就是樱花妖与捉妖师的灵魂共同栖存在了训练营后山那大片樱花林中。

 

“你说这个故事距离现在有几年?”

 

“大概六七十年总是有的吧。”

 

迹部晃了晃脑袋,道:“本大爷保证,那片樱花林的岁数绝不会超过三十岁的。”

 

“你怎么这样啊,不解风情!”

 

忍足虽然吐槽他,但看到他晃脑袋的时候两颊金色的发丝也跟着摇晃,又觉得像极了那种名叫金线蝴蝶的花,忍不住伸出手去替迹部拢了拢。迹部僵了片刻,很快又道:“这跟风情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很俗套的传说故事而已。这样的小说,你没看过一百本也看过八十篇了吧?”

 

“老实说这种故事我还真的只听说过,没看过。”

 

“你看,这已经俗套到你们这些恋爱脑都不会去看了。”

 

忍足显然有些惊奇,道:“你说谁恋爱脑?”

 

“你啊。”迹部理所当然。

 

“那我确实觉得爱情是很重要的。感情本来就是最重要的啊,有什么错?”

 

“没有,没有。”迹部摇头晃脑,顺嘴说了一句,“对感情执着是好事,但是你要知道几时应该放手*。”

 

忍足在此刻放开了手,迹部还没反应过来,往前走了几步,才发觉他没跟上来,一下有些不解地将眼睛睁大了些:“你怎么了?”

 

忍足停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追了上去,伸手捉住了迹部外套的边缘,仍旧走在他的侧后方。迹部一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就听到忍足轻声碎碎念道:“你不要用我喜欢的台词来寸我。”

 

他这语气简直有些委屈了,迹部这才意识到对方真的不开心了,赶紧道:“本大爷就随口开个玩笑嘛。”

 

忍足的声音拖长了音调说话实在是甜腻得有些过分,让迹部想到了他们家公司旗下百货新出的一款蛋糕,红丝绒朗姆草莓蛋糕——他想那大概会挺像忍足的声音的。

 

“不要。”

 

“好好好,不要不要。”

 

忍足这样赌起气来,迹部反而觉得心里有点沁出甜意来。

 

激发起深沉的母爱?迹部大爷想着,好像是有点这个意思。

 

“我也知道自由是比爱情重要的。如果是有益于很多人类的梦想,那比爱情重要更加理所当然。但除此之外,我爱谁,是超脱于我的亲人,我自己没办法选择的一切起始的生活的,一种更高的自由,不是吗?这也没什么错吧。”

 

感觉到忍足攥住自己衣角的手力道更紧了,迹部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像飞进了蝴蝶群,随后洒得漫天都是亮晶晶的鳞粉。迹部说:“我刚才做了个梦。”

 

“嗯?”

 

意识到他没有用本大爷的自称,忍足的兴致更高了一些。

 

“我梦见那是一片海,也可能是湖泊吧,像宝石一样,非常凝固,也非常宁静。水边是樱花林,我坐在船里,你躺在我身边。樱花落满我们全身。”迹部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仿佛有些紧张似的,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抬头,不知道为什么,黑夜竟然会有彩虹……天上没有月亮,月亮在水里,在水里也依然发着光。”

 

“那这个梦我还蛮喜欢的诶。”忍足说到这里,轻轻将下巴搁在迹部的肩膀,额头蹭了蹭他后脑勺蓬松的金发,“有空一起去看极光好么。”

 

迹部回过头睨了忍足一眼。

 

他的眼尾因为笑意而柔软地弯起,如同盛放的华丽的天堂鸟花瓣。

 

忍足这人还真是,捉摸不透。亲起来比香草冰激凌西米露都甜,温柔起来就像是在冬天都能春风化雨,把雪花吹得纷纷扬扬,成为飘舞的蝴蝶——可是如果他想要变淡,变远,他捉住自己的手一旦放开,那就会彻底地,自己会连他世界的边缘都触碰不到。

 

“走啦。”忍足这时候轻轻推了下迹部的脑袋。迹部本能地瞪他:“本大爷最讨厌别人推我的——”他话还没说完呢,忍足又推了一把,他虽然气,又觉得气虚,其实只是无奈,仍然佯怒道:“喂!”

 

忍足就只是笑。

 

003

 

迹部不记得他们家在北海道有几间行馆了,但他正在考虑在北海道搭建一座玻璃斜塔。那时他们训练正结束,一帮人聚在休息室里喝汽水。柳生推了推眼镜,道:“迹部君,你这说的好像是斜屋犯罪的剧情啊——”

 

天色已经阴沉了下来,原本烟霞漫天的美景也无端多了几分压抑。不二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将沙发上垫在他身后的枕头捉在手里,道:“我觉得,马上就要下雨了。”

 

“你怎么知道的?”

 

迹部抬眼看不二,眼角余光瞄到另一边沙发上,慈郎已经大半个身子倾靠进丸井的怀里,丸井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对着放在他面前的草莓拿破仑卷虎视眈眈。

 

“我说,你要是真的想吃的话,就吃一点好了。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本大爷看了可真受不了。”

 

“不行,”丸井明显地咽了下口水后,还是狠狠地晃了晃脑袋,“医生说我血糖需要控制,体重也超标了,我得戒甜食了。”

 

不二也看向丸井,道:“真的不要紧么?你今天连正餐吃得也很少——”

 

丸井从口袋里摸出口香糖塞进嘴里,然后问其他人要不要,迹部摆摆手,不二要了,柳生目光闪烁片刻,看向坐在丸井沙发扶手上的仁王。

 

迹部意识到了什么,果不其然下一刻,丸井就将口香糖吐到了手里,然后扯了纸巾不停地擦:“呸呸呸,这是什么啊——”

 

“应该是芥末苦瓜味的吧,没错吧?”不二仍旧微笑,面不改色。

 

丸井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他狠瞪向仁王,道:“仁王雅治!又是你!”

 

迹部颇为无奈地和柳生对了一个眼神。

 

不二伸出根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嘴角,有些茫然地望向天花:“这个味道明明蛮不错的嘛。”

 

“puri,我就知道你是识货的,不二。”

 

“你快别得意了你!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后劲这么辣啊……”丸井实在受不了了,偏偏他跟慈郎的水杯里都没水了,他只得端起面前的草莓拿破仑卷咬了一大口,那副凶恶的表情倒像是他是明知道那是毒苹果而不得不吃下去的白雪公主似的。

 

“这是辣酱啊,冲绳风味,你最近不是应该很喜欢的么,puri。”

 

“……谁!告诉你的!再说冲绳风味,也不至于连口香糖也……”丸井又再咬了一口草莓拿破仑卷,终于这动静惊动了熟睡中的慈郎,他揉了揉眼睛,望向丸井道:“怎么了,丸井君……”

 

丸井见他醒了,眼睛一亮,赶紧把面前盛着蛋糕的盘子推到他面前,道:“来来,慈郎君,你既然睡醒了,快吃点蛋糕吧。快点把这罪恶的东西从我的眼前拿走吧——”

 

“诶诶?好……”

 

空气中雨水的味道确实已经越来越重,迹部觉得自己简直有些喘不过气来。

 

倒也实在没什么别的原因,只不过就在刚才,志愿者北园寿叶同学大大方方地从训练场上把忍足叫走了。

 

风水轮流转,这次是迹部想叫住他,但最终看着北园寿叶红得像是天边燃烧的晚霞一样的面孔,迹部终于还是把阻止的话咽了回去。

 

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那是另当别论,连冲动都能压抑下的,是源自于迹部深心处的温柔,那种毫无针对性,一视同仁的温柔,他自己最不愿意承认,又切实存在。

 

当初是在气头上,又正好撞到北园寿叶骗到他面前来,他偏偏又最讨厌拿喜欢和仰慕来开玩笑的人,就算在那样的盛怒之下也只不过一时冲动骂出一句母猫,没骂人的经验是一回事,也是实在说不出任何一句真正过分的话。

 

教养只是束缚住人类劣根性的华丽枷锁,有些高贵本身是源自于内心的。

 

但是再高贵的天性,总也有些偏执的角落,那是属于感情的背光面,不见天日中生出杂乱无章的嫉妒。

 

“北园寿叶请忍足去北海道吗?”

 

“嗯,说是请忍足去看四月份开始的洞爷湖烟火大会。好像到十月底都会一直有的。”

 

迹部跟不二并肩走在回房间的走廊上,雨已经开始下了起来。

 

“洞爷湖的烟火大会么……听起来倒还蛮有吸引力的。说起来,迹部你跟忍足的生日都是在十月份吧?”

 

“诶?对啊,怎么了?”

 

不二微笑道:“造一个玻璃斜塔,不用来杀人的话有点浪费吧?时间也不够——”迹部来不及吐槽,就听不二说,“但迹部大爷想要去北海道过个生日,不是轻而易举么。”

 

迹部一下如醍醐灌顶。

 

走廊上的灯开始忽明忽暗。

 

“怎么了,电压又不稳了?”

 

“……又是这样,下雨就容易出问题。”不二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很无奈,“感觉还挺有气氛的,不是么?”

 

“有什么气氛啊……”

  

不二又开始茫然看天花:“很多恋爱电影都有这样的氛”

 

  “恋爱电影?那忍足倒是很有经验。不过他也只会纸上谈兵,懒得管他。”


 “你倒是蛮了解他的嘛。”

 

迹部对这点当然有信心:“肯定。”

 

不二笑起来:“那你为什么还要不开心呢?”

 

“有时候,你知道事情是怎么样,不表示它这么发生,你会喜欢的。对不对?”

 

“有道理。”

 

“再说,”迹部觉得自己变成了机器人,想转个脑袋都僵硬,“他怎么做是他的事,我要不要开心就是我自己的事了。这根本是两回事,就像我跟他是两个人,对不对?”

 

“对极了。”

  

  “而且,有的人。比如像我和你,我们可能都很难真正意义上的对人敞开心扉,有的话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说出口,怎么才能面对。也许是自诩坚强就会不知道不想坚强的时候又应该怎么办。”

  

 “做任何事的时候都要先想好全盘计划,行事的理由,自己的想法才去做吗?”不二稍微凑近了迹部一点点,“你用了新的香水?”

 

“啊。”

 

“是花的味道。”

 

迹部道:“是玫瑰和合欢。”

  

  “为什么要用?”

  

  迹部被问得卡了一下,有点茫然的:“什么为什么…喜欢玫瑰的味道,所以…”

 

“你看,所以很多事,”不二学着迹部的样子打了个响指,“就是喜欢不就够了吗?”


“非常有道理。”

 

不二到了该拐弯的时候了,迹部忽然想起什么,他叫住不二,看着他停顿的背影:“所以,不二,那天你之所以那么在乎我跟手冢有没有私下比赛,也是因为这个吗?”

  

  “嗯…我想是吧。所以,并不是因为是你。迹部,不要妄自菲薄啊。”不二稍微侧过脸看迹部,在忽明忽暗之中他清丽的眉眼忽然被镀上了更为遥远却清澈的一重星光,“喜欢的话,其实你做什么都可以。”

 

迹部刚走了没几步,灯光就彻底熄灭了。

 

靠,彻底停电了。

 

迹部一下在黑暗中徘徊不定。

 

他明知道自己如果现在去找忍足,被意气激发情绪,也很难完全把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太突兀太莫名其妙了,然而,现在真要回去,又似乎是妥协了。他其实擅长妥协。退一部分,可是,喜欢的话…越喜欢就越不想妥协。正在踌躇间,还是往前走了

 

迹部停在原地,那束光却越来越近。

 

他的夜视能力很强,相隔还算远的时候,就认出了来者是忍足。对方的手里拿着一支莺色的手电筒——他怎么连手电筒都是莺色的,这家伙还真是,喜欢什么都能在细枝末节里显山露水。

 

外头的风雨简直可以用狂暴来形容。电脑程序自动控制走廊的两侧升起玻璃罩来,但隔绝不了那种风雨飘摇的凄惶之意。迹部看着缓缓朝他走来的忍足,好像有些明白过来,不二所说的气氛究竟是什么。

 

玻璃罩外有紫色的闪电划过天际。大雨如注,雨声喧嚣地挤满了他的耳朵,震得耳膜都有些发痛。但迹部仍然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轰鸣。

 

忍足步步向他靠近,手电筒发出的光使得他的面目轮廓都有些模糊,但是非常温柔。

 

温柔到迹部觉得,这人就是他生命里的所有光源了。

 

这根本是一个荒谬的幻觉,但他情愿沉沦其中。

 

自光源散发出的光芒,无论经过多少的转折,最终也都会清晰无误地落入他的心中。

 

忍足走过迹部的身边时,忽然伸出手,捉住了他的手臂。他的手常年都是有些凉意的,隔着不算厚重的衣物,忍足也有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捕获到了一只穿越过暴风雨而来,纤柔又坚韧的蝴蝶。

 

“你眼镜怎么坏了?”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几乎鼻尖对着鼻尖,而且歪斜的镜片已经遮挡不住忍足的长睫毛,两个人的长睫几乎也要碰到一起。喷洒出的气息温热又湿润,迹部忽然觉得干渴,但心脏明明有什么就要溢满了。

 

说话间,迹部已经替忍足把眼镜给摘掉了。

 

“啊……刚才在跟北园桑聊天,一边擦眼镜,突然灯光灭了以后,眼镜掉地上,被北园桑踩坏了。”

 

迹部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道:“坏得不算厉害。”

 

“我可以修好的,没关系。”

 

迹部问忍足:“那北园寿叶人呢?不能她一个人待在那儿吧?”

 

“她拿手机照明回房间去了。好像说橘杏会来找她呢。”

 

“那丫头胆子倒是蛮大的。”迹部又看了一眼忍足手中的手电筒,道,“你还带着手电筒啊?”

 

“这种生活用品我还是备着很多的,上次停电的时候落在休息室了。而且手机没电了。”

 

“你要到哪儿去?”

 

忍足看了一眼玻璃罩外的天空,道:“我不是怕某君又醉心练习,现在被困在外头进退两难怎么办?”

 

“担心我啊?”

 

忍足握住迹部手臂的手游移到他的手腕处,随即又向前,将他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做得太自然,说行云流水也不过分,揣在口袋里还轻轻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迹部的耳朵腾地一下又烧了起来。他害羞的话,最先发烫的就是耳朵的部分了。

 

“担心啊,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迹部轻轻吐出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很像一条在吐泡泡的金鱼。他看着忍足的眼睛,少了镜片的遮挡,可以清晰无比地看到他的眼睛,就像笼着幽深的雾气的夜空,又像清冷的,倒映着月亮的湖面。

 

迹部梦中曾经出现的湖水。

 

无波深潭,也蕴藏着风月无边。

 

他的睫毛也生得实在漂亮,迹部很少真心赞赏一个人的样貌,虽然这个训练营中一表人才的美少年们实在不少,但能够让他看得入神的,也许就只有眼前的这一位了吧。迹部看着他的浓睫,再看着散落在脸颊的发丝,忽然觉得这人就像一丛行走的蓝雪花。

 

迹部忽然道:“那个樱花的传说,你还没讲完吧?”

 

“啊,那个啊,其实就是,听说如果恋人在这样的樱花树下拉钩许下誓言的话,就一定可以实现的。永远在一起,永远相爱之类的……”

 

“你相信啊。”迹部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戳忍足的长发,闪电一道道划过,忍足的长发在那奇幻的光影之下,实在被赋予了一种有些诡谲的美。迹部实在很了解,也很体恤别人对自己头发,尤其是长发的爱护。想想如果忍足像宍户那样剃发明志,他恐怕都要心疼死——当然了,忍足也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非要他剪头发,他只会立刻掉头回家收拾东西回关西去。

 

就算现在在U17训练营,也是一样。

 

这家伙,说他是不羁的风听起来像是赞美,但也再贴切没有了。

 

两人在楼梯拐角处停下,两个人走得实在太慢了,只因为双方都有些没有能说出口的话。

 

拐角处的窗户半开,一直有雨滂进来,最为引人注目的,却是探进室内的一簇樱花。

 

“你看,其实也不用急着跑到樱花树下的。”

 

“有一枝樱花也很好。”

 

“明天不知道还会不会开得这么好了。”

 

“那就更要珍惜此刻了,好么?”

 

忍足跟迹部讲话,但凡是稍微温存些的,他都要加一句类似好么的征询,实在是温柔礼貌得都有点不像他了。

 

大约是越认真越慎重的缘故。

 

迹部这人天生反骨,但他却也不敢,不想,不能对忍足说一句不好的。

 

“那来拉钩吧。”

 

拉钩这种事迹部是从没有做过的,多少有些笨拙的不熟练,大拇指缓缓贴近,贴在一起,总觉得像个亲吻的雏形。

 

忍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他说:“我从来没想过,迹部景吾竟然会陪我做这么幼稚的事。”

 

迹部这次没寸他,反而很认真地凝视着他的面孔,道:“我想过。”顿了顿,他轻轻垂下脸颊,低声道,“和你一起,做什么我都想过的。”

 

“哦——”忍足拖长了音调,就是又要开始耍赖了,“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了解一下?”

 

“谋杀案的受害者,了解一下?”

 

被迹部瞪着,他分明是想要神气,又想要表现出自己的威严的,但在忍足看来,却更像是一个美丽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春天——即使他特别想在忍足面前做出凛冽状,也至多不过是一个有闪电的春天。

 

站在这里,两人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却已经听到了风雨声中隐隐传来的荒腔走板的萨克斯风的声音——

 

“入江倒是蛮有兴致的嘛。”

 

“音乐教室里还有小提琴呢。你想听吗?”

 

迹部的眼睛忽然更亮了起来,但他刻意抿着嘴唇,做出一副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来:“虽然我不困,但是——”

 

忍足已经打断他道:“那边有一间空置的音乐教室,是有露台的,应该能够看到日出。”他说到这里,脸上又是那种温软的神色和口吻了,“一起好么?”

 

迹部当然说不出一句不好的。

 

可他的心里实实在在地有些不甘心,忍足继续领着他走的时候,他跟在后面,也是碎碎念的语气,道:“我说你,是不是也太跳跃了?”

 

“什么?”

 

“难道你不觉得,你应该先对我说些什么?”

 

“诶?我还要说什么?”

 

迹部在忍足口袋里的手反握住了他的手:“你不会连这一点仪式感也没有吧?”

 

“之前我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吧。”

 

“不是你打断我的吗?你自己临阵脱逃的。”

 

迹部被戳到心虚之处,差点跳起来:“喂,那天在图书馆,先走掉的人不是你么?”

 

“……可我不是也给了回应了么?”

 

“什么回应?你说,‘啊,今天晚上的月色真是美啊’?你好像跟向日说过差不多的话吧——”

 

“那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托词而已,”忍足在黑暗中四处张望一会儿,道,“你声音小点。万一日吉在附近呢,给他听到了他又要逮住机会刺我了。”

 

迹部简直快笑出声了,本来还有的一点气也飞走了。

 

005

 

小提琴世界十大名曲实在是有些难度,拉到流浪者之歌的时候,忍足已经觉得累得快不行了。

 

迹部倒是颇为清闲地窝在沙发里,透过枕头金色的流苏半睁着眼:“怎么不继续了?”

 

“累了累了。累得不行了。”

 

迹部翻了个身,给忍足让出一点位置,但并不明示他过来躺下。

 

忍足当然接翎子的。

 

跟迹部挨得太近,好在沙发实在不算小,但仍有些拥挤。忍足只有伸出手揽住迹部,而迹部也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摆,身上还盖着两人的外套。这样的距离,迹部能够嗅到忍足常用的香蕉味洗发精的味道,而迹部身上的香水味,也充斥在忍足的鼻端。

 

忍足大致猜得到,那应该就是迹部财团旗下新出的花信风款香水,前调是荷兰玫瑰和合欢花,就像雨后绚烂的彩虹和雨后空气中清冽的温柔,糅杂在一起,同此刻的情形无端端地相似起来。

 

“太阳几时才升起来?”

 

“你睡不着?”

 

迹部的眼睛实在是太亮了,有这么亮的一双眼睛的人,谁都不会信他困了的。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啊。你想听什么?豌豆公主?还是轻轻公主?”

 

“你最喜欢的那个。”

 

忍足在童话故事里最喜欢的那个,他之前修学旅行的时候和迹部都说过无数回了。

 

“小美人鱼的眼睛,比最美丽的鸢尾花还要温柔,比最明亮的玻璃还要干净,比最深邃的海还要宁静……”忍足是看着迹部的眼睛这么说的。迹部当然知道,但他只阖上睫羽闭目养神,静静地听着忍足说。

 

故事还是没说完,才刚讲到小美人鱼用自己的声音换来双腿,忍足就已经觉得倦了。

 

他整个人沉进了梦中,在合欢同玫瑰的香气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馥郁的宁静。他的意识还有些许清醒,眼前所见都是幻境,他知道。他看着迹部穿着一件银粉色的长袍从海中走来,海面上起伏的都是蔷薇色的泡沫,随着风缓缓飘上天际。海面是紫色的,仿佛薰衣草海的花汁浸染,月亮则是深蓝色的,像天鹅绒包裹着象牙雕成的艺术品。而沙滩竟然是莺色的,素雅沉静的颜色,随着银粉色长袍的起伏,竟然走一步,就在沙子里绽放出一朵莲花。

 

走近了才看出来,那雪白的莲花原来是他的赤足。他实在有一双非常美丽的腿,即使是美人鱼那布满了琉璃般华美的鳞片的鱼尾,也远不及他的腿来得漂亮。紫色的海水不断涌上来,他走得很慢,小腿和脚部已经完全被海水浸湿了——那样清艳的紫色与他皮肤的雪白相得益彰,映出他的十只脚趾甲是淡淡玫瑰色的小花瓣。

 

他走得越来越近。

 

脚踝的骨骼实在是精巧漂亮,飘浮的蔷薇色泡沫被些许的风吹起来贴在他的脚踝上,每走一步,仿佛下一步,他也要破碎了一样。

 

忍足站在迹部的身前,看着他从清澈的紫色海洋中走出来,那些色彩缤纷的珊瑚如同千百只蝴蝶,如同森林里隐约显露出的精致的鹿角,又如同海中闪烁的星辰——不断地簇拥着他,渴望着更贴近他。

 

而迹部身后的天空,竟在白日绽开了绚烂的焰火。

 

火树银花,与太阳的光芒万丈相比,竟也不显黯淡,实在不可思议。

 

忍足从睡意里脱身,是被温热的阳光唤醒。

 

他醒来时,迹部已经披着外套站在了露台上。

 

太阳光无遮无拦,经过一整夜的大雨冲刷,更显得澄净晶莹。光影仿佛为迹部勾勒出了羽翼,他像是下一秒钟就要飞离人间的天神。

 

豌豆公主床垫底下的那颗豌豆此刻滚进了忍足的心里。

 

他走到迹部身后,一点一点把这人拥紧了,才觉得那颗豌豆终于滚出了他的领域。

 

忍足的一只手刚好搭在迹部的心口,敏锐地察觉到迹部的心跳比之前更快了,那种震荡透过忍足的掌心,和他的脉搏引起共鸣,随后使得他心跳的频率也更快了。

 

“喂,忍足。”迹部的声音低沉,如美酒在丝绸上滑过。

 

忍足轻轻嗯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答应我,一定要继续走下去。”

 

忍足贴近迹部的金发,才发现他的发上也沾染了香水的气味。

 

“你说U17?都拼到这一步了,当然会继续努力。”

 

“以后更多的路,也是一样。虽然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是,你不和我一起的话,你不在的话,”迹部缓缓地伸出手,不知道想要拢住阳光,还是想要捕风,“我完全不能开心。”

 

“我万一也会有走不动的时候呢。”

 

“那我停下来等你。”

 

忍足稍微低下头,道:“所以我才说,要心平气和,不心平气和的话,走的就实在太慢了。”

 

迹部笑起来。

 

“你笑什么,你又在笑我恋爱脑了。”

 

“没有。我是在想。喜欢谁,爱谁的这种感觉,我之前从来没有觉得很了不起。”

 

“现在呢?”

 

“但是原来发生在你我之间,感情牵挂在你的身上以后,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是吧。所以说,不管是我喜欢你的秘密也好,和你恋爱的秘密也好,我不是早就拥有了么。”

 

原来,最高的自由,就是选择和自己所爱的一切在一起。

 

而他所爱的人,是无形的风,是无边的月。

 

迹部轻声说:“你这个沼泽,原来是会开花的。”

 

忍足好像听不懂,又好像他只不过是心领神会了。

 

006

 

忍足穿上外套后,和迹部一道去餐厅吃早饭。

 

拿早餐的时候,谦也从背后恶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喂,侑士!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啊……在图书馆看书看睡着了。”

 

“……你这家伙真是的。”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桃城端着几乎像座小塔般的食物走过来,看见忍足家两兄弟,非常热情地打起招呼来。

 

“嚯——今天的牛排可是非常新鲜哦。”桃城提醒他们让一让,忍足也赶紧侧身,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桃城忽然皱了下眉,“奇怪,忍足——你今天用了迹部桑的香水吗?”

 

忍足呆住了。

 

随即感受到谦也的目光游巡过他的脸。

 

他立时不动如山,在心里想找些静心的诗句,结果想起来的却还是只有最近常常重温的与谢野晶子的诗集,他赶紧又停下,桃城已经走远了。

 

“喂,”谦也蹭了蹭忍足的肩膀,道,“再怎么样你也不至于要借迹部的香水用吧,那也太痴汉了……”

 

忍足眼明手快,终于赶在大阪浪速之星反应过来以前揪了一把他的头发,道:“你没资格说我,先把你洗发水换了味道再说!”

 

说完,装作气得拂袖而去,其实背过脸就偷笑起来。

 

007

 

早餐吃得差不多了,忍足开始修理自己的眼镜,结果翻来覆去找不到眼镜盒。

 

突然听到轻轻的‘咚’一声,坐在他对面的迹部把他的眼镜盒拿出来了。

 

“怎么会在你这里?”

 

“手电筒也在我这里。”迹部忽然压低了些声音,道,“外套穿错了。”

 

忍足猛吸了一口气,衣领处难怪香水味太浓了。

 

……所以说,身高差越来越少,衣服就是会很容易穿错啊。

 

尤其是外套。

 

“要不要去换回来?”

 

迹部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点戏谑的,又雀跃的笑容:“这样不是也蛮好的嘛。”他看一眼袖子,“不短吧?”

 

忍足也跟着笑了。

 

随即他又道:“小景。今年的暑假,我们一起去塔斯马尼亚岛吧。”

 

迹部想了想,道:“去看南极光?”

 

“瀑布也很想看啊,还有摇篮山,你不觉得很可爱么?”

 

迹部切着面前的牛排,眼睛也不抬,道:“都到了澳大利亚,还可以去看大堡礁。本大爷在那里也有直升机。”

 

“……不会你在那里也有座城堡吧?”

 

迹部一边嚼着牛肉一边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有两个,或者三个庄园的。”

 

“我怎么有种以后会被包养的感觉……”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迹部笑了笑,道:“但你不是恐高的嘛。”

 

忍足拿餐巾遮着脸,身子向后仰,道:“大爷,你嫌弃我。”

 

迹部放下了刀叉,严肃地看着忍足,眼中却仍不时有笑意如水浮现。

 

“有本大爷在,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是的是的。”忍足低着头,嗅着衣领处玫瑰和合欢的香水气息,微笑道,“我只要怕你一个就够了。”

 

迹部反而很理所当然似地点点头。

 

忍足还没抬起头来,忽然听到迹部又轻声说了一句话,他整个人立时也怔住了。

 

008

 

“其实,本大爷一直也蛮害怕你的。”

END

注释:对感情执着是好事这句话依旧来自于妙手仁心 世界森林的老虎那篇提到过妙手的另一句台词 所以这里小景才开玩笑的 但是小狼生气了2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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