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故我在

【慈丸慈】My Sweet Heart

My Sweet Heart

 

文/ 薰衣

 

慈丸慈一发完

 

想走浪漫轻喜剧的风格的。

 

是AU 《千堆雪》和《恋爱最初回》的同世界观

 

金牌编剧慈郎和乐队主唱文太 

 

清水我分不清攻受 tag本来就不多 我就两个都打了吧。

 

感觉这篇很ooc 但是有一点我想要表达的,我对他们俩之间关系的看法在里面。

 

 

000

 

所有的光芒都向我涌来

 

001

 

第一次见丸井文太的时候,是在麻辣烫店门前,说得浪漫一点的话,是在一棵银杏树下。明明点的是微辣,结果一口汤喝下去还是辣得他受不了,赶紧去捞放在手边的冰镇可乐,手一滑,在地上滚出老远。

 

一只手先芥川慈郎一步将可乐拿起来递给他,芥川慈郎辣得泪眼模糊,没看清那人的手,只感觉到他尾指上戴了一枚很亮的戒指,一抬头,他看进一双紫罗兰般的眼睛——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紫罗兰一样的眼睛。

 

他不停咳嗽,勉强挤出的道歉听来模糊且破碎,对方没有把可乐直接递给他,而是替他打开了才递过去的,但也许是有点心急,拉环划破了皮肤,等芥川慈郎灌了一口可乐缓过来以后,就看到对方手上的血痕。

 

是为我受的伤呢。

 

这个思绪如一团云般飘散到芥川慈郎的脑海里,他放下可乐,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本能地就要替人去擦,动作持续到对方面前的时候才觉得不很合适,硬生生踩了刹车。

 

对方的眼睛里含着笑意,非常温润且漂亮的一双眼睛。

 

“我认识你,你是芥川编剧对吧。”对方接过了纸巾,小心翼翼地摁住伤口,“我是丸井文太。之前我们见过面的。”

 

丸井文太,这是个陌生的名字,芥川慈郎凝望着对方笑的时候遮住眼睑的睫毛,和眼中仿佛被剪碎了的流光,搜寻了一阵,仍然确信自己这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他笑起来,笑意像是一枚用糖做的又薄又脆的小月亮,似乎看出芥川慈郎的困惑,他主动解释道:“是去年的电影节。您的团队入围了最佳剧本。我是那年的新人奖。”

 

芥川慈郎想了起来,去年的电影节,他和他的团队入围了最佳编剧,最后铩羽而归,不过这个奖他之前已经拿过一次,也并不很在意,肚子饿了索性就溜去了休息室,最后在休息室里睡着了,错过了之后的颁奖。但他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张脸——哪怕只是在银幕上的惊鸿一瞥,只要是这张脸,他总会记得的。芥川慈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总之他就是那么想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对自己有着高度的认同,于是他大胆猜测:“你是歌手吧?”

 

“猜对了。”眼前人歪了歪脑袋,风吹过,红发像泛起玫瑰色的涟漪,“我是乐队主唱。”

 

芥川慈郎开动脑筋,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挖出了一个他只在长长入围名单上见过一次的名字,那个乐团的名字叫:“自由坠落。是叫这个名字吧。”

 

“嗯。原本的名字叫在烟火人间来一场自由坠落,”丸井文太挑了挑眉,笑道,“不过,后来我们嫌弃太长了,就改成自由坠落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从记忆的缝隙里翻出这样当时根本不曾留意的细节,芥川慈郎在当下被一种近乎于命运的浪漫击中,他在那短暂的几秒钟里生出了一种荒诞的感动,迎向那双紫罗兰花般的眼睛,他说:“很高兴认识你,丸井君。能加个微信吗?”

 

“为什么?”

 

“我的新戏,”芥川慈郎怀疑自己是和忍足侑士厮混久了,想要说个不易拆穿的谎信手拈来,“需要一首主题曲,你有兴趣吗?”

 

其实新戏的剧本他已经卡了很久,好在电视台存货很多,并不催他,他当然也乐得清闲,这次出来吃麻辣烫以前,是电视台创作部会议以后,他睡了一整场,半梦半醒的间隙里听到零散的几个字眼,大概是关于忍足侑士的,这家伙一个电影导演倒是没有一些电影从业者看不起公仔箱的习气,明年是星梦电视台五十周年,一年半的时间,由忍足侑士出手,集结最强编剧团要搞出一个台庆的巨制。

 

这个最强编剧团里理所当然有芥川慈郎,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重要的环节,睡醒一觉,听到作为创作部副主任的凤长太郎给他大概复述了一遍会议内容,就直奔电视台街对面的麻辣烫店了。其实他有半个月没来吃过了——结果在这里他认识了丸井文太。

 

直到回家以后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零十六分钟,阳光已经透过拉得并不严实的窗帘落了进来——天色已经初初亮了,并没有再度跌入梦乡的芥川慈郎却像是坠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一样,他努力地想要抓住自己回忆的碎片——他意识到自己有记忆宫殿是在中学的时候,即便是睡着的时候,一些重要讯息他都能够捕捉,虽然依旧无数次错过放学的铃声,末班车,来家里以前的洗衣店光顾的客人……

 

但他也记得重要的事情,比如说他记得高中毕业典礼的时候一片混乱里被围攻得最惨的迹部景吾突出重围的时候手上戴着的戒指掉了下来,后面拾到的忍足侑士还给迹部景吾以前,自己偷偷地在无名指上套了一会儿,又记得刚跟前女友分手以后迹部景吾曾经在茶水间里用圆珠笔给橙子画哭脸,再比如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去星梦电视台面试的时候差点打瞌睡,昏昏沉沉摔下椅子,后脑勺着地还闹进了医院……

 

这些事全部是在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被储存在脑海里的。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竟然有睡着以后对外界动静都能在心里存档的特异功能。终于,在他就快要熬夜四个小时破纪录的时候,他想到了那一次的颁奖典礼。

 

乐队主唱丸井文太,那天的打扮实在有点凶,烟熏妆画得很浓,而且在眼角还画了一朵海棠花——这是芥川慈郎在网络上搜索出图片研究后得出的结论。然后他穿着粉红色皮夹克——人工皮革的那种,但质感不错,从上衣口袋里垂下银色的链子,点缀着各色宝石,叮叮当当,他也是扮凶的表情,紫罗兰色的眼睛因此像是含了天边的烟霞。

 

芥川慈郎那次已经有了陪跑的觉悟,所以睡得毫无负担,以至于有点肆无忌惮。但如今记忆宫殿开启,他终于在旋转迪斯科球散出的光亮里看到了丸井文太的脸——乐队主唱同时也是鼓手,架子鼓的鼓棒握在他手里过分轻盈,在此刻的回想里多了几分仙女棒般的神奇色彩,好像在空气中也多出了一朵朵蔷薇色的泡沫。

 

他们这个乐队从地下转到地上还没多久,少年人的做派其实有几分造作,像是要学满不在乎,目空一切的轻狂,但学得不伦不类,只是落在芥川慈郎的眼里,又硬生生以小朋友装大人那种款式的骄傲诠释了恃靓行凶这四个字。

 

那首歌的曲很长,足足七分钟,歌词唱完还有足足两分半钟的时间,芥川慈郎又在会回忆里捕捉到少年一边懒懒散散敲了几下鼓——实际后续的两分半钟里只需要钢琴的琴声就够了,而他一边懒洋洋敲鼓,一边竟然吹起了泡泡。

 

青苹果口味的泡泡是绿色的——

 

他应该吹草莓或者水蜜桃或者樱桃口味的,荔枝口味也可以,总之粉色很适合他。

 

芥川慈郎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在吹泡泡糖的时候才是放松的,整个人都因此有了片刻的柔软。他为什么要紧张呢,睡前芥川慈郎还在为此困惑,他想,这个人这么可爱,全世界都会喜欢他才对啊。

 

002

 

芥川慈郎还没有想清楚新戏的题材,他那组工作人员窝在一起开会。忍足侑士没事做过来旁听。他的会已经开完了,一只手握着一杯咖啡,一只手是个袖珍迷你的扭蛋机,里面装着的是糖果。

 

“要试试运气吗?我给自己定的规矩,能扭出草莓味的就算是一天都会有好运气。”忍足侑士这个人最喜欢摸鱼,反正在紧张里开辟出小小的空间来玩闹一下他都是高兴的。芥川慈郎这个人最没有条条框框,当即配合起来。小小的扭蛋机倒是只五脏俱全的麻雀,芥川慈郎拿出粉紫色扭蛋轻轻松松拧开。

 

“这是什么啊……好像不是糖来的。”拆开包装纸,芥川慈郎凑上去咬了一口,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是Sweet Honey!怎么可能?”他转过脸,望向忍足侑士,精神颇有些不振的青年单手托腮,阳光洒在他的长发,像一簇簇开得正好的鸢尾花。忍足侑士道:“这个扭蛋机是这样的。十二粒扭蛋里有一粒是Sweet Honey新出的棉花糖夹心巧克力,就算是头奖。”

 

“……啊这样。”芥川慈郎忍不住叹了口气。

 

“中了头奖还不好吗?”

 

“不是的。”芥川慈郎轻轻咬一口巧克力,棉花糖的糖霜在舌尖蔓延,他又无声叹了口气,“我本来想说那我要是拿到橘子口味的糖的话,就去做一件事的。”

 

忍足侑士望一眼站在那里说构思的日吉若,那人说话语调一向是一成不变,无波无澜,很容易就能催眠,芥川慈郎眼里却殊无一点睡意。他满头的卷发像个橘子口味的瑞士卷蛋糕,懒洋洋盖住脸,忍足侑士凑过去问他:“怎么了,你打算抢银行?”否则还有什么大事能让下午的芥川慈郎保持精神振奋呢。

 

“不是。是想要真的去认识一个人。”

 

他们两个人凑近了咬耳朵,日吉若说了几句忽然停下来,手里的笔往白板上一戳:“忍足君。”他的语调

仍然平稳,声线稍微扬起来就显出几分凌厉,“要聊天可以等我说完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忍足侑士最从善如流,转过脸就是满脸歉疚,一个对后辈心怀怜爱的好前辈,但其实他入行不过早日吉若一年罢了,“你继续说。”

 

日吉若挑了挑眉,转身回自己座位,才在忍足侑士对面望着他说:“我说完了。”忍足侑士耸了耸肩膀,想不出自己哪里有得罪这位后辈,但也并不很往心里去。

 

“我请大家喝下午茶吧。”创作部副主任不在,开会去了,请客的差事自然落在芥川慈郎的身上。他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定位楼下餐厅,忽然微信跳出聊天框,他本来是坐着的,这下直接蹦了起来,差点摔倒在地上,还好身侧的忍足侑士眼明手快扶住了他。

 

“你怎么突然一惊一乍的,弹簧鬼上身了?”

 

当然不是。芥川慈郎想说话,牙齿咬破了巧克力稍微咬到一点舌头,发出来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先点外卖吧。”他认真记录每个同事要吃什么,忍足侑士的热榛果拿铁还没喝完,他什么都不打算要了。芥川慈郎难得手速那么快,点完单以后赶紧打开微信聊天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那边人发来的是一张紫玉兰花的照片,他们电视台门口的紫玉兰。丸井文太问:“这里是你们电视台附近吧?我才发现。我们乐队的排练基地也在这里。”

 

三言两语一来一回地说清楚了才知道,是附近城市剧院一个空着的仓库,租给了他们就当作培训基地。芥川慈郎于是明白了那天的偶遇,原来大家都在这附近。但想想又很想不通,刚拿了新人奖,风头正劲的乐队为什么还是在这样一个有点荒凉的仓库。

 

虽然成日里昏昏欲睡,但芥川慈郎人缘一向很好,他对交际颇有天赋,那是种直觉本能,不加掩饰不会拐弯的纯真,虽然有时候未免显得有点热情过了头,很多人疲于应付,或是无力招架。电视台总监迹部景吾喜欢他,也就人人让着他,没想到这次对上局外人,竟然场面也没有变得很难看。

 

他热情发过去三四条,第一条是太巧了,那我们可以常常见面了。第二条是紫玉兰真好看,你拍得真好。第三条是你在排练呀,第四条就差两秒钟,他说:“你吃过饭了吗?”

 

那边人发来一个头上戴着小黄花的白兔表情包,委屈巴巴的表情,后面跟了两个字,没有。芥川慈郎直奔楼下餐厅,收银台里营业员问他:“刚叫了外卖还没送上去呢,要加什么?”

 

“鸡粥,虾饺,一杯奶茶一杯冻柠茶。”其实芥川慈郎不知道丸井文太的口味,但他知道餐厅老板是香港人,所以点的都是粤菜,“再给我两个牛油菠萝包啦。打包带走。”

 

“打包?你不跟他们一起吃吗?”

 

“……我去给朋友送饭啦。麻烦你快一点哦。谢谢。”

 

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那间仓库的门口,他摁亮手机屏幕,最后的聊天记录在十分钟以前,是丸井文太发来的:“你来的话,我刚好可以唱我们就快发表的新歌给你听。”

 

他深呼吸一口气,终于走进了仓库。

 

003

 

临近五月,丸井文太的精神开始涣散。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五月病吧,仁王雅治是这么说的,他并不予置评。往常时候他都是温暖平静像落满星星的湖水(他自己的形容词,到了五月就成了沼泽(这是仁王雅治的形容——但最近三天突然成了一座快快乐乐的小喷泉——

 

丸井文太嘴里嚼着泡泡糖,橙色的一大朵,在空气里炸开,像是一朵在闪电里绽放的花朵。他这几天的心情都很好,一边吹泡泡糖一边跟着哼歌,还不成调。昨天带着仁王雅治去吃火锅,吃了十五块竹叶糕——他一向对甜点很有心,但是临近五月的时候一般胃口就没那么好了。

 

“我觉得你最近有点奇怪,仁王雅治曲起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快到五月了,你的心情应该很低落,但是现在看来并没有哦。”

 

“……我听出一种你很希望我心情不好的意思?”

 

“那也没有。只是觉得你实在很反常而已,”丸井文太又拆开一粒泡泡糖,仁王雅治又有了新的疑问,“你以前都是吃青苹果口味的,怎么忽然改了口味啊?这个是橙子还是橘子啊?”

 

“是橘子啊,怎么了?我最近改了口味,不可以吗?”

 

“可以,但是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呢?”

 

“不知道。总之就是最近我喜欢橘色了。”

 

仁王雅治抿一口手边的汽水,道:“看出来了。这三天你喝的都是橘子汽水。而且这三天你都有去吃那家麻辣烫……放了罂粟啊,你这么上瘾?以前都没有啊。”

 

“你别管,我就是喜欢啊,不可以啊?”

 

“那你打算吃什么?比吕约了我吃烤肉的,你要不要一起?不过你可能要跟他AA。”

 

丸井文太瞪他一眼,道:“我吃就要AA,你跟他就不需要了,都是他请,为什么你这么了不起?大家都是朋友,他就对你特别好呢。”

 

“他要请我当然是他付钱,不然呢?”灯影下仁王雅治笑得神秘,“你别忘了,不是我把他拉进来,你哪有一个这么好的吉他手,还可以帮你写歌啊?”

 

“搞不懂你这个人这么烦,柳生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丸井文太翻了个白眼,把他手里拎着的自己的泡泡糖抢了回来,“是不是你也加了罂粟?”

 

“那又不见你上瘾。”

 

丸井文太拆开糖纸,把泡泡糖扔进嘴里:“所以我才说,你给他下了降头吧。”仁王雅治刚要再说些什么,一阵脚步声响起,他回过头,就看到柳生比吕士走了进来:“仁王君,怎么样?你可以走了吗?”

 

“可以啊。”仁王雅治轻轻松松一跳就跳下了高脚凳,他皮肤苍白,常年都缺乏血色,橙色灯影下像是什么雪色的奇异植物,披着淋漓阳光似的,他的眼神飘飘然落到了柳生比吕士身边的青年身上,手里的牛皮纸袋应该是,外卖?“比吕,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芥川慈郎,星梦电视台的编剧。之前我们去电视台交歌的时候,有见过他的。”柳生比吕士指了指丸井文太,“来找丸井的。”

 

仁王雅治看了一眼芥川慈郎,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丸井文太,恍然道:“哦,他就是当时那个——”他话还没说完,之前一直愣着的丸井文太猛地窜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转过头去用眼神警告他闭嘴。仁王雅治点了点头他才把手松开。

 

“看来你的饭有着落了,那我跟比吕就先走啦。”仁王雅治走过芥川慈郎身边的时候,轻声道了句谢谢,“上次的事情,芥川君,谢谢你啦。”

 

“诶?”

 

芥川慈郎一下没反应过来,仁王雅治已经走过他的身边了,他只有把茫然的眼神投向面前的丸井文太:“我们之前在电视台见过的吗?”

 

“啊,对,两年前的事情了。没什么,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你不记得很平常的。”丸井文太吹出一个巨大的泡泡后才道,“不用想啦,你是不是带了东西给我吃?我闻到了牛油的香味——”

 

芥川慈郎于是立刻就把这段插曲抛诸脑后,欢欢喜喜拆开包装袋,献宝似地给丸井文太看:“喏,我们星梦楼下这家餐厅是附近味道最好的餐厅,我敢保证。他们的粥做得特别入味,我最喜欢的就是鸡粥,你试一下。还有它们的虾饺是现蒸的,虾仁都又饱满又新鲜——还有这个,牛油菠萝包,是招牌……”

 

“多谢你,你呢,你吃过没有?”

 

“我昨晚吃了宵夜,到现在还很饱,喝杯饮料就可以了。”芥川慈郎将两杯饮料都拿出来,“一杯是冻柠茶飞糖少冰多柠檬,一杯呢是丝袜奶茶少冰,你选哪样?”

 

丸井文太盯着两杯饮料看了好一会儿,泡泡糖轻轻地破了:“有没有甜一点的?”

 

“甜一点?是哦……这两杯都不够甜的,你喜欢吃甜的?我也喜欢啊!那我帮你去买杯珍珠奶茶好不好?”芥川慈郎刚要起身,丸井文太赶紧一把扯住了他的手:“算啦算啦,我喝冻柠茶好了。其实酸酸甜甜我都喜欢的。不过说到奶茶,附近开了一家甜品店,他们的奶茶刨冰很好吃,我下次请你啊。”

 

“……好啊,那么,”芥川慈郎愣了愣,慢慢坐下,下意识反握住丸井文太捉紧着他的手,“那么,等你有时间啦。”随后才想起什么似地放开了手,“来,快点吃粥,冷了没那么好吃了。”

 

“多谢。我没吃饭而已嘛,那么大人了,还要麻烦你替我送来。”丸井文太打开包装袋,拿出里面装着的木制的筷子和调羹,“真的不好意思。”

 

灯影底下看他,和那天在银杏树下看他的感觉一样,红发青年二十岁出头,但有一双猫一样的眼睛,看起来仍有少年人的阳光明媚。芥川慈郎望着他眼里盛开的紫罗兰,忽然感到一点梦幻般的恍惚:“不要那么说,我还怕我那么突然出现会打扰你。”

 

“不会,怎么会呢。”丸井文太笑了笑,送一勺粥进嘴里,“味道很好。你们星梦的餐厅我一年多前都吃过两次。虽然不是鸡粥,但是感觉手艺没那么好啊。”

 

“嗯,半年前餐厅老板换啦。以前那个老板比较会做咖喱,现在这个呢是从香港到日本的,好像还有点上海的血统,所以比较会做粤菜跟上海……上海菜叫,本,本帮菜。是了,”芥川慈郎咬住不锈钢的吸管,将一大口奶茶含在嘴里,“你喜欢就好了。”

 

丸井文太可能真的挺饿,也可能是对食物有崇敬之心,虽然感激但吃起来毫不含糊,他的吃相文雅,每一口都不大,但速度飞快,勺子和筷子配合默契,夹虾饺的时候皮都不会破,看得芥川慈郎叹为观止。等他喝完了粥吃完了虾饺,菠萝包还没有凉掉。

 

“不好意思,”他咬了一大口菠萝油才想起来身边的芥川慈郎,笑得有点腼腆,“我是不是吃太快,吓到你啊?”他的唇上沾了点菠萝油的面包屑,转过脸抬眼望人的时候长睫毛闪啊闪的,像暗中摇曳的星,芥川慈郎眼前忽然掠过一片雪白的光影,好像回到了那天的颁奖典礼,灯影洒落如彩色的流星雨,眼前的人一边吹泡泡一边散散漫漫地玩鼓槌——“不会啊,很可爱。”

 

“我后面想起来颁奖礼那次了。不过我只记得后面两分钟了,都没听到你唱。”

 

“那你有时间吗?你有的话,我可以慢慢唱给你听。上次那首,还有我写的新歌。你不是说要跟我合作一首歌的吗?你可以听一下看哪种风格比较合适?”

 

其实下午的时候芥川慈郎本来是约了迹部景吾去看舞台剧的,不过不要紧,反正迹部景吾也只是想要人陪,不是他是别人也一样。

 

“好啊!不过其实那首歌我听过很多次,很有意思。我很喜欢这种意识流的东西。”

 

“他们都说我写的歌每一句都好像没关系一样。但是不要紧,我喜欢就行了。我跟你说,我有一个计划,打算出四张专辑,第一张呢不是写了这首《我和你的两个春天》吗?那我想第二张专辑的主打歌,就想是夏天,我还没有想好叫什么名字。”

 

他们两个人聊得热乎,丸井文太一边说一边又往嘴里塞了个泡泡糖,吹出一朵大泡泡来,橘色的,芥川慈郎看着他,觉得他自己就像一朵花,合欢或者木棉,而被他吹出来的泡泡糖又像是一朵炸开在夜空中的橙色的焰火——

 

“你吹泡泡好厉害啊!吹得又大又漂亮。”

 

丸井文太吹泡泡糖的本事堪称炉火纯青,虽然如此,但除了偶尔心血来潮拍个九宫格动图发微博会有粉丝不吝夸奖以外,其实大部分人对他吹泡泡糖的技术并不感兴趣。而且据丸井文太所知,就算是那些对着他吹彩虹屁的粉丝其实私底下也暗暗笑他是个幼稚鬼呢。不过丸井文太不这么想,他认真地把这项消遣当作艺术来完成。

 

此刻迎上眼前人崇拜的目光,不由一怔,像是热巧克力冲开了结了糖霜的棉花糖,心里有什么碎成了无数块已经凝固的糖浆。丸井文太一时失去了言语,一些过去的碎片又一次涌上心头,他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候阳光底下那人蓬松的头发,像一片橘子汽水口味的云。

 

那时候怎么想到他会用这么热情的眼神看着自己呢——好像有十七八只小鹿在他眼睛里不停地欢腾地蹦跳着。丸井文太忽然心里一软:“你想学吗?”他放轻了声音,口吻温柔,像是以前他跟才七八岁的弟弟们讲话似的哄小朋友的语气,“我可以教你。”

 

004

 

泡泡糖教学还是被放在了新歌展示会之后。

 

舞台上的灯光很亮,丸井文太说,为了有感觉他们每次彩排灯光都会很齐全——以至于坐在舞台底下的芥川慈郎知道自己会被淹没在一片黑暗里。舞台上身披华彩的人是不会看到他的,但好像即便只是固守着现在这样的距离,他也已经觉得满足。

 

这很古怪,他对他们的初次见面明明记得那么不清不楚,就好像雾里看花,偏偏又觉得,好像在某一个位面他们曾经有一场对他来说刻骨铭心般深刻的相遇,又好像曾经在某个时空里他浮浮沉沉,飘忽不定,无数次也只能降落在安全距离之外这样看着他。

 

涌上心头的感受并不是悲哀,反倒像是糖果嚼到最后,隐约带有一点酸楚,但仍旧是甜的。他听着丸井文太唱那些被本人吐槽为每一句都没有关联的歌词,意识里好像漫天都泛起了蔷薇色的泡沫,舞台上的少年在明亮灯影里,红发像是蹿升到了夜空的最高点的焰火,歌声回荡在他耳边,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在风里打着旋的花瓣,是流星划过天空留下的星星的碎屑——

 

“怎么啦?”

 

一瞬之间,就是伴奏带里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一种巨大的,芥川慈郎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力量从他身体里涌现——像是所有的光芒都向他涌来,他无法自抑地投身其中,成为了崭新的光芒。他几乎是奔跑着跳上了那个不高的台阶,他仰头看着丸井文太,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对方比他高那么多,但他不介意,仰望的姿态一点也不累——

 

“丸井君,我好喜欢你啊。”

 

他说出口的喜欢,就是纯粹的喜欢本身,和其他任何一切的欲望好像都没有关联,黑暗中仅有一团虚无的光影,从丸井文太身后落到了他的长睫毛上,星星点点,像是花瓣被风吹散的涟漪——过去发生的画面再度闪回,从眼前人仍如少年一般明朗的面容上,他依稀能够看到夏季的天空。

 

夏日傍晚的天空总是很美的。薰衣草般紫色的天空,焦糖一样的云,还有嫣然的,只有夏天才会那么绚丽的的霞光。他忽然想起他和芥川慈郎的初遇。

 

对方一定不记得了,那个五月的夏天,他带着自己写的新歌,带着一个刚刚组建的天南地北聚在一起接近

于不知所谓的乐队去到了星梦电视台——由音乐公司推荐他的歌做那年最热播的处境剧的主题曲,结果铩羽而归,他让整个乐队的其他人先走,自己一个人游荡在电视台,也不知道是走到了哪层楼,恍恍惚惚跟艺员部走出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当时他手里拎着歌词的稿件,被撞得如同白色蝴蝶般纷飞,漫天雪片降落后,他才如梦初醒般扑到栏杆处,楼下芥川慈郎仰着脸看他,等他急匆匆跑楼梯下去的时候,芥川慈郎已经站在楼梯口等他。

 

“这个是你的吗?是什么,歌词吗?”

 

那双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他,长睫毛从他的角度看,像是盛开的合欢花的花瓣。所有的心里话都像是挂在树梢上的月牙,轻而易举就向他流淌而去。

 

“我会看乐谱的。”丸井文太起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那里和一个陌生人说话,但奇异的是,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紧紧摄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离开。芥川慈郎——当时他还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看到他顶着一头如同橘子口味瑞士卷般的发型,一只手捏住稿件的边缘,一只手在轻轻地打着节拍,哼着歌,“歌词写得也很好啊……这首歌你是不是写给《完美自由》的?”

 

A4纸映着他的面孔,隐约能够看到一点轮廓,若隐若现的纤细。

 

夏季傍晚时分日落的光线流泻在他的身上,他轻声哼着那首歌的英文部分——每一个字眼都像是汽水溢出玻璃瓶的瓶口,四散在空气里,成为美人鱼吞吐而出的泡泡。他竟然就站在那里,听着一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唱着他的歌,这首刚刚才被回绝的歌。

 

其实现在想起来,芥川慈郎唱得又不好,好几处都有点跑调,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耐心。好像另有空间堆叠出幻象,某个时空里他也曾经一回眸就见到眼前这个人,或许也是这样颜色的天空,这样的烟霞,这样的云,他被这种恍惚的幻觉击中了,所以才会变得这么痴痴呆呆的。

 

“这首歌真的写的很好啊!我很喜欢!什么时候能用啊?”

 

丸井文太这才想起来摇头,道:“呃,监制说这首歌……不是太合适……”

 

“不会啊,我觉得没有更合适的了!而且其中的意思,那么巧跟之后的剧情也可以对应上,”芥川慈郎眼睛亮晶晶地闪,笑意不断在他嘴边扩散,直到眼睛都弯成了春雨后的彩虹,“我觉得一定要用这首歌!”他手一挥,把稿件合上,“你把这个交给我,我替你去拿给迹部看。迹部一向慧眼识英雄,他一定会用这首歌的!”他说到这里,也不管丸井文太什么反应,“如果他不用,我就不进组,你放心!”

 

丸井文太这才挤出了一句疑问:“你是,星梦的演员吗?”

 

“不是啊,我是编剧。下个礼拜我要参与《完美自由》这一组了。他们请了我很久的,”芥川慈郎说到这里,终于正式做了自我介绍,“我叫芥川慈郎!你下次再来星梦我请你吃蛋糕啊!”

 

说完他边打哈欠边走,倒是没想到问一问丸井文太的名字。

 

丸井文太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星梦电视台打来的电话,通知他去签约——也就是在这首歌成为《完美自由》的主题曲一个月以后——那时候大街小巷都有在播这首歌,他在游戏城咬着巧克力手指饼干玩跳舞机的时候接到电话,星梦电视台旗下的星河音乐公司想为他出一张专辑,从词曲都交给他全权处理。

 

而那一个月,他把芥川慈郎参与编剧的所有戏都看了个遍——他还看那个人第一次拿奖的时候的视频,是个很诙谐的场面,灯光投落座位上,临上台前他还在打瞌睡,跌跌撞撞跑上台阶,差点站不稳,伸手抓紧了话筒以后,开口说话又是打了个哈欠,下面的观众善意地哄笑起来,他也不怯场,跟着笑起来。

 

“——其实我没想过会拿这个奖的,虽然看到提名名单这一刻我就开始准备得奖感言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但是刚才睡得好投入,不记得了。”

 

“这是我第一次拿这个奖,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无所谓了,反正过多几年,可能不会有人记得我是哪一年拿的这个奖,可能连我曾经拿过这个奖都不知道。我从来不认为奖项可以使人飞升,只是把原本就有的光环擦得更亮而已——所以我很多谢评委会这次决定颁这个奖给我,我觉得你们的眼光是不错的,不过,最重要的始终是有人喜欢我的作品。”

 

“我认为呢,我们是应该收集表现现实中存在的美好,但也需要创造可能在现实生活里是少有甚至没有的美好。所以这部《人间乌托邦》也可以说我心里美好世界的呈现。而我在今后都会不断地创造和表达更多的美好。”

 

“那我想在这里多多感谢一个人。他就是我们星梦的总经理,这部《人间乌托邦》多亏有他全力支持我才可以做到我心目中想要的效果。多谢迹部景吾,其实由我中学第一次认识你开始,你一直都是我的英雄!可以跟你一起做事,我真是觉得很开心!~”

 

也就是这样,丸井文太第一次记住了原来星梦的总经理叫迹部景吾,而芥川慈郎也成为了第一个在这种国际性奖项上有所斩获,不谢自己所属公司,而是直接点名公司老板的获奖者。

 

可能真是之前看过太多次那段视频,此时此刻听到芥川慈郎的这句话,他这样听惯了粉丝告白的艺人,竟然一时头脑发热,问了个天大的傻问题出来。

 

“那你,是喜欢迹部君多一点呢,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005

 

丸井文太开始写歌了。

 

芥川慈郎正忙着为电视台的五十周年台庆的电视剧写剧本,据说星梦所有拿过奖的编剧配合四大监制一起做剧本,就连著名导演忍足侑士都来给他们做顾问,每个人都摩拳擦掌要在五十周年交出一份好的成绩。芥川慈郎也不例外。

 

对于他来说人生好像一场梦游,许多时候他都是半睡半醒,非常迷蒙。平时和自己的组员一起创作,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真跟那么多高手一起高强度地工作,总是忍不住就要睡过去。好在还有丸井文太的泡泡糖教学。只要空闲下来,或是觉得困倦的时候,芥川慈郎都会用自己的意志力强撑着给丸井文太拨去一个视频通话,就像是插上了电源线,听丸井文太说说写歌的进展,让他检阅一下自己吹泡泡糖的进度,很快电就能充满。不可谓不是星梦电视台的一大奇景。

 

“所以,”迹部景吾翻了几页面前的文件,抬头看向芥川慈郎,看到他嘴里刚吹出一个粉红色的大泡泡,一边举着手机给自己拍照,挑了挑眉,但没有制止他,“你的意思是说,你要等丸井文太写出歌,你再来做你的新剧?”

 

“对啊,来得及嘛,反正我的戏都要明年再播了。可能是三月,可能是四月。浪漫爱情小品剧,二十五集就差不多了。来得及。”

 

“问题是你怎么知道丸井文太给你写出首什么歌啊?你由得他自由发挥?”

 

芥川慈郎把手机推到丸井文太面前:“你觉得这张图拍得好不好?看的出来吧,这泡泡比之前的都大。你看得出来吗?”

 

“我看得出你有病。”迹部景吾怼完他一句,又问他,“你整天跟他学这些吹泡泡什么的,你不就是喜欢他吗?你喜欢你就去追啊——”

 

“我觉得我跟他的关系是不需要靠追的。”芥川慈郎头也不抬,手机屏幕的光闪烁在他的脸上,像是碎金的海洋,“我们是互相吸引的关系。”

 

迹部景吾轻轻嘁了一声,道:“最后别是你单箭头人家就好。”

 

“就算是我单方面喜欢他也没关系啊,”芥川慈郎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望向迹部景吾,睫毛沐浴着窗外的阳光,他看着迹部景吾,表情像是在说梦话,“他那么好,就算是我单方面喜欢他,我也很开心啊。”

 

迹部景吾无声地叹了口气,声线不由自主沉下去,放得柔软多了:“那好吧。你开心最重要。”话虽如此,迹部景吾还是故意板起了脸,“这次幸村精市说想要和你合作,我不管你怎么样创作,你如果浪费了他的演技,下一次我就不再帮你争取经费了。”

 

而箭头指向方——也就是丸井文太,他还是忙着写歌,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担任芥川慈郎的伙头军——起因是他第一次烤了个巧克力棉花糖派送去给芥川慈郎,结果芥川慈郎很好心地和他们的助理向日岳人分享了一点,第二次芥川慈郎带了自己烤的马卡龙过去,又偷偷塞了马卡龙和一盒焦糖泡芙给芥川慈郎,抓着他的手说:“这个给你,你不要给别人哦。”

 

那一天芥川慈郎坐在空无一人的化妆间的长椅上,一口一口小心翼翼,且万分虔诚地吃了下去。他舔自己手指上的奶油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了和迹部景吾的对话。他想他当时说得没错,这一辈子如果都只是这样,他也已经觉得很开心了。比如说,他会给别人烤马卡龙,但会给自己多塞一盒泡芙——只要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丸井文太给他的,却远比他所要求的还要更多——那天他们的团队刚开过了会,他拖着满身疲倦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向日岳人的身上:“我要去吃麻辣烫,我太想吃麻辣烫了。就我们电视台街对面的那家——”向日岳人一边嫌弃他最近又重了,一边伸手捉住他的手臂说:“好啦好啦,我陪你去啦。”

 

结果在街灯下遇到了丸井文太。

 

最近这一个月丸井文太隔三岔五来投喂他们甜点,向日岳人吃得不少,此刻忽然福至心灵,转过脸看着芥川慈郎:“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你想吃麻辣烫吗?”

 

“其实我找个人陪我去吃那个二人小火锅的吐槽也可以啦。”向日岳人摸出手机作势要打开社交app,芥川慈郎也不等他联系到人,轻轻推了他一把,道:“那我不管你啦。”

 

向日岳人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朝丸井文太的方向走过去了,只给自己发小留下一个摇摇晃晃的背影。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句话哪个时代哪个国家都有人感慨,芥川慈郎最近的不同寻常,向日岳人虽然不是第一个觉察的,但因为他们一向是饭搭子,所以他也理所当然是受影响最深的人,要说他还摸不清芥川慈郎是什么心思的话,那他也未免太迟钝了。

 

诶,恋爱——有的故事好像只有在夏天才能发生,而盛夏来临以前,一切又会变成什么样呢。街灯的光影落在不远处两个人的身上,看起来格外温柔,像是蛋糕的奶油。向日岳人撇撇嘴,还是忍不住有点羡慕起来,恋爱真好啊,他有点恍惚地想。

 

芥川慈郎跑到丸井文太的面前的时候,还有点踉跄,丸井文太去扶他,身上好像带了点草莓的香气,可能是香水,他有把香水喷在手腕上的习惯,于是那点草莓果香也缭绕到了芥川慈郎的身上。他抬起头,大眼睛在路灯下面还是闪闪发光的,抬起头看向丸井文太微笑的样子像是只湿漉漉的小狗。

 

“丸井君,好巧啊!你也来吃宵夜吗?”

 

丸井文太被他的眼神迫得一窒,太过于干净的眼神总教他想到透明的枷锁,缠绕住他的手腕,覆盖了他的喉结,芥川慈郎的长睫毛跟着翕动,像是轻飘飘的羽毛或是蒲公英,也跟着飞上了那些枷锁,使得禁锢也显得温柔。芥川慈郎是无辜的,他甚至不会明白每次他那些热情的明亮的光一旦点燃到了自己的面前,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震动。

 

就像那一天他把散落一地的雪白纸张小心翼翼地拾起来,然后再小心翼翼地递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也一定不会是觉得自己这个人有多特别——可是丸井文太会永远记得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歌词,轻轻哼出歌声来对他说:“这首歌写得真是很好啊!我很喜欢!”

 

要不是为了这个,他不会直到有了名气,红了一点以后都坚持不改排练地点。那个小仓库装上空调的第一天,仁王雅治抢了他的草莓巧克力塞进自己嘴里:“多勤俭节约的作风,不止自己身先士卒,而且还带上我们一起。窝在这里,乐器都快放不下了,我吃你点巧克力,你还翻我白眼。”说完,又扔了一块草莓巧克力进自己嘴里。

 

那时候他没说是为了谁,后来一次演唱会结束以后庆功,他两杯果酒就喝得晕晕乎乎,正好餐厅电视上在播放星梦电视台的节目,一起收看他们当年一部重头医疗剧的首播,那部戏的监制是泷荻之介,编剧组的组长是芥川慈郎,他在直播节目里也困势懵懂,摇摇晃晃地坐着,像是一团橙色的云。

 

——好想抱他一下啊。

 

那个时候,那个念头是如此清明地浮现,而为此,在距离星梦电视台走最远的路也只不过三四条街距离的小仓库他等了一年多。那天晚上的偶遇,说是偶遇,其实也只不过是他抱着万一呢的希望随便游荡的一步,命运却好像这时候才开始心血来潮,给他们安排了这样的一场相遇。

 

现在还是在那棵银杏树下,夏天都还没有彻底到来,秋天更是遥远,银杏树也显得有些可怜兮兮。丸井文太回忆过去好像回忆了那么多,现实却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好像一场低空飞行,他最终降落,那时的冲动再度真实地反应在他的心上。

 

“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丸井文太第二次说了傻话,像梦游一样的傻话。

 

芥川慈郎愣了愣,睫毛顺着眼睛眨动的频率翕动,像是花朵开在风里。下一秒钟他就好像绽放一样地张开手臂,直接将丸井文太揽在了怀里,他比他还是要矮一点,几乎可以说是将自己撞进了丸井文太的怀里,他的脑袋抵着对面人的肩膀,耳朵好像可以捕捉到一些来自于对方的心跳声。

 

他好像同时捕捉到了丸井文太的秘密,就好像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礼物的小孩子,怀揣着欢喜的得意,反而不愿声张给全世界知道了。他就这样感受着丸井文太从僵硬一点一点恢复成了柔软。

 

这个世界存不存在这样的喜欢呢,你自己都没有察觉,花费了多少力气都觉得情愿,偏偏没有停下来问过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突然在某个时刻,你想到喜欢这种感情的时候,会掠过对方的脸——然后就好像尘埃落定一样的,他想,那我就喜欢他了——

 

喜欢要讲什么道理呢,讲不清的,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呢?一加一等于二理所当然,有的数学家也为了这其中的逻辑研究了一辈子——所以喜欢这件事就像一加一等于二的答案,你要研究也可以研究一辈子,但答案就在这里了。

 

我喜欢你就是答案。

 

006

 

灯光好像在眼前构筑成了海市蜃楼。丸井文太作为这次演唱会的主角,散漫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他的乐队成员们也同样散漫地坐在他的身边,距离开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丸井文太吹着泡泡糖,坐在他旁边的切原赤也刚结束了兼职赶过来的,嘴里还叼着从便利店买回来的芒果口味的巧克力棒。丸井文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吹出一朵大泡泡。

 

他心里的焦虑脸上是完全不表露的,但却好像汽水里的气泡一点一点渗透了他的心脏。他盯着舞台下的空位,不可能无中生有给他开出朵花来,他自己倒像是缺了光合作用的植物似的。就在快要枯萎的瞬间,商场布置好的各样五颜六色的气球后头绕过一个人,直奔那个空位而去的同时还不忘记把眼光投向舞台。

 

这次的小型歌友会在领袖广场举行,大概也就能容纳一百多个人,门票也都是抽奖送的。算是他们乐队酬谢粉丝一直以来的支持。抽中的粉丝大都是他们的老粉了,每个也都起码互相眼熟的,突然坐进来一个芥川慈郎,乍一看是不熟,再一看,是电视上常出现的知名编剧——

 

他怎么会在这里?

 

几乎是所有观众都这么想,丸井文太笑起来,嘴边的弧度越来越大,想的却是他怎么才来啊。心里的焦虑像是潮水般地褪去,平静下来以后,他对丸井文太笑了一下,看着对方捏着卫衣的袖子冲他偷偷地挥了挥手。

 

从出道以来的第一首歌捕光开始,这场演唱会唱的几乎都是粉丝耳熟能详的歌。丸井文太是不会在演唱的时候走神的,但这不表示他看不到芥川慈郎。他给自己的前任写过歌,给他爱过的女孩儿,朦朦胧胧有过好感但没有更进一步的时候就戛然而止的男孩儿,他自己幻想中的所谓的理想型,所谓的爱情本身。一束不会模糊也不会扭曲的指引他的光,一个满怀期待却没有丝毫压迫的眼神。

 

一个怀抱像花朵一样的爱人。

 

一个半小时以后,就唱到了三首之前没有发表的新歌。仍然是意识流,泡沫,柠檬,香草,红豆,夏天的彩虹,春天的云。但每首歌的曲都很不同,随着架子鼓和贝斯的高潮迭起,丸井文太飙完了这首歌最后的一个高音,脚踩在高脚凳上,坐姿像只猫,他的眼睛又亮又沉,像灯塔在星河和海的中间起起伏伏,直指坐在第一排的芥川慈郎。

 

他开始说话的时候,芥川慈郎吹出了一朵粉红色的泡泡。

 

有进步,吹得比之前更大了。丸井文太很有点满意,也因此而怔忪了几秒,然后他听到柳生比吕士叫他:“丸井——”他回过头,有点迟钝地‘啊’了一声。

 

“最后一首歌,你不是说你有话讲吗?”

 

“啊对,”丸井文太握牢了话筒,感到掌心沁出了一点湿润的汗,其实他是看不清台下的人,灯光已经亮了起来,他只能看到那一点粉红的轮廓,“这首歌,是我为了一个人而写的。准确说,是他邀请我为他的新戏写的。不过他没有给我任何的剧情梗概,说随便我自由发挥,我就写了一首关于吹泡泡和吃菠萝油的歌。”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所以我特别想跟你说,你的剧本肯定还没写完嘛,那你就必须要根据我的歌来写了——两个主角一定要一边吹泡泡,一边喜欢菠萝油,然后这样谈恋爱啦。”

 

芥川慈郎这将近两个小时不要太聚精会神,此刻被这样间接点名,就差起来鞠躬敬礼了。他仰着脸笑起来,非常灿烂地回答道:“知道啦!”

 

这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又轻快异常。

 

008

 

丸井文太在新歌的最后一段旋律里埋了一个彩蛋。

 

“全宇宙,我现在最喜欢你啦。”

 

这次他跟着曲子最后他自己的声音一起念下了这首歌。不出所料,人群沸腾,好像谁点燃了烟花,而那团火焰不知道从身体里的哪个角落烧了起来,烧过五脏六腑,火花攒动在心脏。

 

“慈郎君,你要过来我这边吗?”

 

009

 

曾经有一个哲学家说过,如果你搞不清你人生的目的,那你的爱情就只是神经病的一种。身为丸井文太经纪人的杰克桑原现在深刻地认同这句话——因为他搞不清丸井文太人生的目的,所以他觉得丸井文太谈起恋爱来跟神经病差不多。

 

芥川慈郎上台以后的第二秒,他们两个就一起手拉手跳下了舞台。惊天动地——这已经不是公开出柜的问题了,这根本是柜门被他们拆了以后,柜门自己打车走了——杰克桑原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把眼泪全往肚子里咽,掏出手机打算跟迹部景吾商量一下。

 

老好人也不是完全没脾气,听到仁王雅治还一边喝可乐一边嘻嘻哈哈地说:“很好啊,反正我们是靠作品吃饭的嘛。也没有打算要多红多主流——迹部一定不会雪藏封杀我们的啦。”

 

跟皇亲国戚谈恋爱是了不起哦,杰克桑原在心里暗暗翻白眼,表面上还是温吞水那副样子:“是啊,就当是给你们探路了。”他话音刚落,仁王雅治没有反应,倒是坐在一边沙发上的柳生比吕士手里的枕头给摔了。那声音很轻,仁王雅治却一下听到了,他转过脸去,耸了耸肩膀,对柳生比吕士做了个口型。

 

“你学着点。”柳生比吕士看到他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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