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故我在

【开宝长篇】不知年(十六)

好久没更了,我有罪。


还是恋爱气息的过渡章,下一段预计应该伽小能有个大的进展了。


想快点写到宅家聚在一起的群戏。

第十六回 结发授长生(中)


一见到小心,开心整个人就像被风吹倒的树木,整个人都失了精神,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想看他,又闪避,垂着眼睛还偷瞄,实打实的做贼心虚。小心只睨了他一眼,就望向青袍侠客,轻轻一抱拳,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客气了,姓甚名谁,太久远了我自己也不记得了。父母取的,就随父母去吧,叫我大大怪就好。”青袍侠客弯起嘴角笑了笑,他道,“一个朋友非要我这么叫,我觉得也不错。就这样称呼吧。”


小心轻轻点头,他的下颌单薄,线条又异常精致,尽管他神情总是清冷坚毅,却又总会掺进一点柔软的稚气,不知不觉间就容易教人对他涌起怜惜:“大大怪前辈。”他称呼了一声后,又再道,“前辈您觉得,怎样才愿意让出这把长生剑?”


“长生剑本来就是我的!为什么要他让?”开心不服气地又要蹦起来,小心横了他一眼,他还不服气,又想要瞪回去,终归有些不忍。


大大怪垂眸想了一会儿,道:“这把剑本也就是开心少侠的佩剑,虽然他人已离开了风满楼和远月山庄,但我直接把剑据为己有也不妥,不如这样吧,我出个条件,你们做到,我就将长生剑拱手相让。”


“愿闻其详。”


“在下刚赶到临清州,路上遇到些麻烦,丢了银子,这几天都是风餐露宿的,自己捉鱼和兔子吃。实在有点吃腻了,想要换换口味。”听到大大怪这么说,伽罗和小心都颇有些错愕,反是开心最先反应过来,道:“原来你想我们请你吃饭!那好得很,我一早听说鬼城碧云天的蛇羹很好吃的。而且我忽然很想吃鸭子,吃烤鸭好不好?”


被他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盯着,小心当然唯有答应:“好。”


“相逢即是有缘,你这人其实不错,比我武功好的本就不多,有那么好的武功却还处处相让的,更加少见。我倒有些想和你交个朋友。”开心笑道,“不知你肯不肯?”


“当然是求之不得,但要做朋友的话——”大大怪的语调被拖长以后,显出一点戏谑的意味,“最好还是能一起喝点儿酒,你们觉得呢?”


伽罗也跟着笑道:“碧云天的竹叶青可是很不错的。”


大大怪瞧了他一眼,目光如蜻蜓点水般掠过他的脸,落在了小心的面孔,道:“这位小兄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


“我是伽罗,这位是我表弟,叫他小楼就好。”伽罗轻轻地朝小心挪了几步,伸手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向大大怪道,“我们两兄弟都是落云人士。这次我有事要来鬼城,他说什么都要和我一起出来见识下。”


“落云?那可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不仅风景如画,四季如春,而且,听说遍地都是美食。”大大怪笑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看伽罗兄你就生得面如冠玉,风度翩翩,料想你表弟也是一表人才。楼兄,缘何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开心看出伽罗有心隐瞒小心的身份,而小心腰间的玉笛也早已换下了那显眼的玉坠,破绽不显,开心立时反应过来,为一边还僵硬着的小心圆起场来:“他这位小表弟,脸上受了伤,所以一直都戴着面具的。虽说人不可貌相,能遮掩一些也不算什么。”


大大怪这才轻轻点了点头,道:“却不知道伽罗兄和楼小兄弟,你们两位家中是做什么营生的?我看二位身上佩剑,呼吸吐纳,身形步法都不是一般人,却不知道是哪一门派的武功?”


“师父让我们在外不要提她的名讳,她老人家已经久不涉江湖。”


“……不如在下冒昧猜测一二,如何?”


伽罗点了点头,淡笑道:“洗耳恭听。”


大大怪凝神去注视伽罗佩在腰间的玉水寒烟:“刚才,阁下用的,是惊鸿踏雪。难道,是师承于宋清音宋女侠?”


“兄台好眼力,虽不中,亦不远也。”


大大怪朗声大笑,道:“宋清音宋女侠久不涉江湖,人也未知在何处隐居。阁下若非她的徒弟,也应当是她传人的弟子。”他眼神再投向小心,闪烁片刻,“至于小楼兄弟嘛,我判断不出他的内功是何门何派。但他的轻功身法,虽然有意掩饰,却也是惊鸿踏雪的路数,想必与你师出同门?”


“我们两人的师父,确是师姐弟不错。”


大大怪眼神了然,道:“二位果然是惊鸿踏雪宋清音的传人。”


早从小心走出来时,刻意用了三成惊鸿踏雪,开心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此刻他再一次圆场,道:“这些门派啊,师父啊之类的劳什子有什么好聊的?快吃点东西吧,我冷得很,非要喝上三碗蛇羹,五壶酒才能暖一暖我的肚子。”


小心转身就走, 手稍微用力拍了下开心的后脑勺:“酒鬼。”


“哼,酒鬼怎么啦?什么酒仙,酒圣,听起来挺超凡脱俗,又怎么样呢?我情愿做一个酒鬼,好歹死得其所——美酒坛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不会明白的。”


小心刚踏进碧云天,回身挑起帘子看开心,他道:“我不想明白。”目光不经意接触到伽罗的,一点细碎的雪花在风中飘扬,小心忽然嘴角弯起一点柔和的笑,“也不想死。”


“哼,你一向是最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现在怕死了?”


“现在,”小心走回他们那张桌子,道,“现在学会贪生了。”


开心跟大大怪坐一起,他一坐下就开始要拿之前伽罗小心二人喝剩下的装竹叶青的酒壶,又翻出一个干净的酒杯,一边倒酒一边摇头晃脑:“可你不会像我这样喝酒,你人生又有什么乐趣可言?浅尝辄止,不过瘾,也不痛快。”


“我的乐趣,你怎么知道。”小心这句反问难得地强势,他仿佛是挑了挑眉,道,“还是你又发生什么事都告诉我了?”


开心不由心虚地缩了缩肩膀。


伽罗招来小二,又再要了几碗蛇羹,竹叶青和一些其他的菜。他说完,就听到大大怪的声音像候着他一样响起:“说起来,伽罗兄你们是惊鸿踏雪的传人,又怎么会与开心少侠结识?”


“大大怪前辈,你仿佛对我们的事情,很好奇。”


“只是好奇而已。”


小心闻言垂眸低笑道:“和他成为朋友容易得很。”


“哦?”


“不错不错,只要能够陪我赢几把,不放水,还能赢我几盘。我就会很想和这个人交朋友了。又倘若,咱们一起杀过人,共过事,彼此合得来,那就算是朋友了。”


“杀什么人?”


开心望着大大怪笑道:“那杀的可多得很了。我们是在九荒山认识的。那时候他们俩胆子大,想去九荒山里头,找什么极乐之星。”


大大怪笑道:“就是那传说中可以给主人带来无穷好运的极乐之星?我记得那是瀚海王室代代相传的珍宝,只不过上一任孔雀王子离奇失踪以后,极乐之星就也不见了。最近一次出现,仿佛就是在九荒山,几位也有兴趣?”


“这件事说来仍是一桩悬案,但告诉你也无妨。孔雀王子正是来中原时离奇失踪,是以瀚海皇室将这事托付给了我们的朝廷。但孔雀王子被找到送回了瀚海国,极乐之星却还是下落不明。这件事江湖中有几位也是知道的,三年以前,在九荒山,那也是一阵腥风血雨了。我当时还算是朝廷的人,他们啊,一点也不给面子。若非小……小楼他对我出手相助,兴许也就折在那里了。”


大大怪眼神闪烁,片刻笑道:“原来如此,江湖凶险,还要身负朝廷之职,开心少侠当真辛苦。”


“也没什么,我现在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却还是有辛苦的时候——不喝酒,好像也并没有比以前快活多少。”开心举杯道,“不说这些了,不说了,喝酒,咱们喝酒。”


小心忽然冷冷道:“大大怪前辈,应该是灰心城的前辈。三年前极乐之星在九荒山掀起的腥风血雨,从未耳闻过么?”


“我不算是什么灰心城的前辈。从前并不在灰心城,这几年才加入的。而且发生了一些事,过去的事,记不清了。这些腥风血雨,倒真不了解,只依稀听闻过一些什么。”


“我对前辈您倒也有些好奇,您是临清州人士么?”


大大怪看向伽罗,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临清州人。这次只不过是来黑街做一笔交易的。”


“找阿卡斯?”伽罗一下警觉了起来。


“怎么?”大大怪略为挑起眉来,“你们认识?”


伽罗垂下眼帘,思索一瞬后即答道:“是。我们是朋友。我来找他,也是为了谈一笔生意。”


“哦?”大大怪想到什么,勾了勾嘴角,道,“也许,我们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


“也许吧。但这笔交易还是要保密些,这里人多眼杂,就不提了。到时黑街应该还能再见的。”


开心看看伽罗,又再看看大大怪,托着脸叹了口气,道:“哎,你们怎么都像在打哑谜似的?我还不知道自己留在临清州能做什么呢。小楼,伽罗,你们俩给我点银子吧。怕是这里用金叶子不方便。”


小心头也不抬就拒绝:“不给。”


“为什么?!”


“欠你吗?”


开心被这三个字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刚才还帮小心在大大怪面前隐瞒身份,谁知对方竟然毫不领情,还对他冷言冷语。只不过,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了,从前小心是个较为沉默的人,只是内里蕴藏机锋罢了,而如今,他好像有了些变化,不仅话比从前多了些,话中的情绪意味,也比从前浓了许多。


任性有时候是一种舒展,开心虽然被他怼了,竟也觉得这或许是个好的变化。


“这样吧,开心。你与我们一道住到黑街去,你认为如何?黑街地方大得很,好几间客栈,都是阿卡斯的兄弟,也很安全。若是找你麻烦的人来了,我们也能及时帮你一把,你看如何?”


“我可不用你们帮忙……只不过,”开心想了想,“住在黑街,不用掏银子是不是?”


“你是我朋友,吃饭也不用。”


开心这才勉为其难似地点了点头,道:“那还不错。”随后,他撇一撇脑袋,道,“可我怕有些人对我不满意。”他说这话,眼神当然是对准小心的。


“我没有对你不满意。”


“可你不把我当成朋友。”


“我们当然是朋友。”


小心这样直接的回应,开心总算觉得适意不少。


谁知下一刻又听到小心说:“你一向是个麻烦的朋友。”


“哈,不能添麻烦的又怎么算是朋友呢?你不喜欢,也得多多包涵啊。”


几人吃过了饭后,又一起出去,大大怪道:“我就住在黑街的太平客栈。如果有事,可以来找我。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诶诶,你要是没事的话,不如陪我一起去赌几把,怎么样?”


“我对赌钱没有什么兴趣,也不太会。”


“兴趣可以培养,不会也能学,我之前也是什么都不会的,只要胆子大就行了,其他的不难。”


大大怪苦笑道:“我胆子也很小的。”


开心轻轻哼了一声,又非常故作潇洒地挥了挥手,道:“行吧,那我自己去啦。你们慢走。”


“少惹麻烦。”小心在他身后提醒。


开心头也不回,只拖长了音用故意撒娇似地语调慢吞吞道:“知道啦,我,会,小心,的啦~”


看他走远,两人又同大大怪说了几句话,伽罗提出来:“前辈你要回太平客栈了吗?我呀带我表弟去逛一逛鬼城,他第一次来。”说到这里,伸手轻轻揽住了小心的肩膀。


大大怪道:“那,到时黑街再见了,告辞。”说完,一抱拳即也转身离开。


伽罗同小心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心已马上用出传音入密对伽罗道:“这个大大怪,他的身份有问题。”


“你怀疑他和芳菲谷的命案有关?”


“以他的武功确实做得到。”传音入密会让声音好像直接在自己耳边响起一样,此刻伽罗又挨得很近,小心忽然感觉像一阵春风吹过他耳畔,明明是不带什么感情的说话,也让他觉得心霎时变得软绵绵的。他颇有些不自在地想要避开,但伽罗的手却本能似地将他的肩膀揽得更紧了,“但我怀疑的,不是这个。他接近我们,应该另有目的。”


“他试探的意味太浓了,我觉得反倒不像有什么很深的恶意。不过这也说不好。”伽罗思忖片刻,道,“所以,隐瞒住你的身份这一点也很重要。”


“你担心我?”


伽罗略微侧过脸,看着小心的眼睛,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言外之意。


“你武功绝不在他之下,但你如今的情况,我希望你更不要再把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下。”


“我只是想听你夸我武功好。”


“好,好得不得了,我是心悦诚服,甘拜下风的,只不过,”伽罗的手指在小心的肩膀上扣紧了,感觉到他纤细而又有些嶙峋的骨骼,心也觉得被勒痛了,“只不过这不是你最好的地方。也没什么重要。”


小心嘴角弯了弯,道:“我一直都有潜心练武。这也算是对我天赋性情的肯定吧?”


“嗯,但那只是结果。结果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风吹过一片落叶,粘在了小心的发上,伽罗伸手替他拂去,手指流连过他的发丝,不自觉地多流露了几分温柔,“最重要的是你。”


“……我会尽量不用了。”


察觉到他的妥协,伽罗轻笑出声,才又以传音入密道:“我知道,你刚才不是就刻意用了惊鸿踏雪来掩饰身份么?我看大大怪他也被你瞒过了。”


“一个叫大大怪的人……我总觉得有古怪。”


“名字嘛,爱叫什么就叫什么,都可以。只是,确实有些古怪了。”伽罗想了想,又再道,“他说是来黑街做交易的,不知道阿卡斯又在搞什么。”


小心似乎也有些意外,琉璃似的眸都呈出了短暂的惊讶:“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但我有种直觉,让他以为我知道比较好。这恐怕不是什么单纯的事情。我跟阿卡斯有过书信往来,他都没向我提起他的这笔生意。以往有大生意,他绝不会一字不提的,总得跟我炫耀两句才是。”


“说起来,开心好像也有所隐瞒。”


“他的状态确实不对劲。对着大大怪,他未免太机警了,为你隐瞒身份,也说得很真。三年前那次九荒山,你们两个人一起去找的极乐之星?”


小心轻轻点了点头。


伽罗知道九荒山有多危险,而那场由极乐之星引起的腥风血雨,他虽然并不太知道,但从刚才的只言片语里,也能够猜测到一二:“你跟开心,算是生死之交了。”


“我跟他,一向亲近些。”


小心说话一向是有分寸的,与其说是冷淡,倒不如说是很严谨。比起同其他的师兄师姐们,他与这位最为活泼跳脱的大师兄,兴许真是性格互补,相处起来最为轻松,又因为彼此截然不同却算不上南辕北辙,反而能够毫不费力地看穿对方内心一些较为深邃的地方。不像跟花心,彼此都会有许多的,甚至是不必要的较劲和闪躲。人与人的相处交际,实在是神奇又复杂的一回事,小心看向伽罗水蓝色的,如同盛开在青云之下,最柔软的花般的眼眸,心就像是最轻盈的雪花,在春日的第一束阳光下缓缓融化成了水。


就像有的人,遇到了,玄之又玄,就像是命运本身。


“正因为如此,所以你也很了解他。你当然看得出,他那么警醒,是因为对大大怪又防备。”伽罗看着小心,传音入密是不用张开嘴发出声音的,所以他仍然是抿着唇的动作,带着他初识起就有的倔强,与一点隔开距离的桀骜,但看着他精致的眉骨和他浓密的垂落下的,犹如花阴的睫羽,又整个人都渗进了一点柔情。


小心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他想,隆冬果然就要过去了。


“是。”他仍然冷静地用传音入密和伽罗对话,“开心他又想和大大怪做朋友,却又对他抱有警惕。他交朋友很少如此。”


“看来,这次的鬼城之行,也会蛮有意思的。”伽罗忽然轻轻地吸了吸鼻子,随后下巴一扬,捉住了小心的手腕,也不用传音入密,而是直接道,“你闻到了没有?”


他们两人已经走出碧云天好远,隔着街道就是一条巷子。


小心倏忽之间没反应过来,直到伽罗已经拽他朝着巷子跑,才反应过来。


巷子里支着一个小摊,架着一口大锅,分成几个小锅,里头翻涌着的雾气和香气简直引人欲醉——其中有阳春面的香气,鲜肉和虾仁的云吞的鲜,最为明显的,是酒酿圆子的甜香。


“我想吃。”


小心的反应非常直率。而伽罗已经掏出碎银了。


两人刚吃完了蛇羹,又窝在巷子的墙角处一起吃酒酿圆子了。老板捧出一瓮糖渍桂花以后,小心眼睛更亮了:“多撒一点。”他低声说话,虽然是无甚起伏的语气,却是非常柔和的,甚至天真的腔调。


在温热的白雾中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桂花和酒酿的甜香,小心的眼睛闭着眯起来,脸也自然地稍稍鼓起,伽罗看了,心中蓦然一动,只觉得那缕甜香直冲进了他的心扉中蔓延开来,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戳了一下小心的脸颊。


小心嘴里抿着几粒圆子,被他戳了一下,有些受惊,弓一般优美的脊背弹起,眼睛瞪得圆了些,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但并没有那么激动,淡淡的惊讶过后,瞬间眉眼都弯了起来:“好吃。”


“我知道的。慢慢吃。”伽罗缩回了手指,蜷起来指尖抵着自己的袖子。


一碗酒酿圆子吃到差不多,伽罗同小心都用勺子在舀汤水里漂浮着的糖渍桂花,眼角余光撇到,忍不住淡淡相视而笑。忽然,就听见一阵响动。


抬眸即见一四个黑衣壮汉从一顶青色的软轿上下来,四个人动作都是轻巧无声,发出声音的,是从轿子里飞出来的一张软榻,软榻上躺着的,是个穿着朱色华服的胖子。说他是胖子,实在不错,他整个人实在太圆,就像只硕大无比的汤圆上安了个小汤圆,就算他已经抬起头,也很勉强才能看到他的脖子。四个黑衣壮汉抬起软轿,就朝巷子里走来。


走近了,看得就更清楚了。那朱色长袍的胖子神情恹恹,似乎非常不愉快,他的姿势是躺着的,但上半身支起来一点,阳光底下,他的肌肤白得简直要成为半透明了。他的眼睛眯着成一条缝,鼻子和嘴巴都很小,看起来充满着一种幼童感,但是又是在这么一张硕大的脸上,看起来充满了一种格格不入的,被扭曲后的诡异感。


四个黑衣壮汉抬着软榻,每一步都迈得很踏实,但仍没有声音。


近了以后,胖子脸上终于泛起点笑容,他稍微地睁大了一点眼睛,抬了抬手,戴满了宝石翡翠玉扳指的胖手不甚用力地挥了挥,走在最前头的黑衣壮汉就对摊主道:“二十碗鲜虾云吞,二十碗鲜肉云吞,二十碗酒酿圆子。十罐糖渍桂花。”


伽罗和小心都看出来是那胖子用传音入密告诉他们要买什么的。


老板似乎并不惊讶,他那张布满了岁月风霜的,又皱又干,像是树皮般的面孔,甚至没有泛起一点神情来。伽罗告诉小心,老板是个聋哑——至少,他一直是以聋哑出现的。


但他当然听懂了。


因为他会读唇语,又或者他本来就不聋。


总之,老板朝他们点了点头。


黑衣壮汉又道:“太平客栈的人会来取,一个时辰以内。做好了,咱们钱爷有赏。”


不用小心说,伽罗当然也已猜到,这人就是太平王府那个以生财有道闻名的管家,赵钱孙。


“他不在锦绣山庄,怎么跑到鬼城来了?”


“他住在太平客栈。”


伽罗忍不住皱了皱眉,道:“一定与阿卡斯有关。”


两人用着传音入密,也自信绝不会有人能偷听到而不被他们发现,但,那边的赵钱孙却突然抬起脸,目光如一对利箭般锋利地直刺向他们两个——那精光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也如同电光般,在两人的心头炸开。


仅仅是目光而已,但若是武功不够,这一眼就足以激起内在的气血翻涌了。伽罗迎上他的视线,小心仍然悠哉地捞着糖渍桂花,任由湿润甜蜜的花瓣贴近他的嘴唇。伽罗不动声色挡住了那道目光。


赵钱孙走了,他整个人在软榻上躺下了,又像是一座起伏的小丘陵了。


伽罗和小心又对视了一眼,看来太平客栈,是非去一趟不可了。


评论(3)
热度(64)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失重碳酸之心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