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故我在

【开宝长篇】不知年(十七)

这章就算打开天窗了吧23333

不用想啦还不是接吻的时候吧23333

第十七回结发授长生(下)

 

开心并没有去银钩赌坊。他虽然表面上游离浪荡,实际却并非是无所顾忌,譬如他喜欢上赌桌的刺激,却也负担不起那种同桌的人都有可能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风险,是以他两年前是在镜花宫赌,而这两年,光顾的也是天下第一楼,这种必须要有足够身家,进赌场前就上交了数目,不允许超额的赌场,总算也不必担心会害到人了——当然,开心也不是那么规矩,在临清州的天下第一楼他还是被那小白胖子的眼泪烦到接受了用往生令来赌。

 

人是不能打破自己立下的牌坊的,若果如此,一定会遭报应。

 

当开心到银钩赌坊门口时,就见到两三个烂赌鬼身无分文地被人摔了出来,他当即决心,果然还是不能在这种赌坊赌。于是他又兜了一圈鬼城,在一间走到门口就能闻到扑鼻香气的烧腊铺买了一点叉烧,烧肉和烧鹅腿,他刚想要掏出金叶子付账,小伙计问他:“是开心少侠么?”

 

“是。”

 

“那就不用收啦,这里是一壶琼浆玉液,您且一并拿去吧。”

 

开心实在觉得有些古怪,他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忽然又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瞧向那伙计,“这是不是什么人要你给我的?”

 

“不错。是有一位先生,他吩咐过,说您是鬼城城主的朋友,是以我们不仅不能收您的银子,您有什么吩咐,我们也得遵命才是。”

 

开心不由呆了呆,他想到也许是伽罗的缘故,但琼浆玉液,那分明是梅神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疯子自己酿的酒,他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开心还和花心一道嘲笑他呢。难道说是梅神医?他立刻追问道:“那位先生长得什么样子,看起来多大的年纪?”

 

“那位先生戴着一副青铜面具,老实说那副面具鬼气森森,可是实在有些吓人。但他的手中,有咱们鬼城城主的令牌,咱们鬼城的规矩,见令牌如见城主。”伙计笑道,“他还嘱咐了,说若是开心少侠问起,只需要告诉你,他是一位故人就行了。”

 

开心大为震动,整个人都不由得轻微地发起了抖。

 

他原是想去太平客栈留宿的,若是遇上大大怪,他们还能一块儿聊天,交朋友讲求的也不仅仅是一腔义气,还是要互相了解,互相欣赏的。但刚一走出烧腊铺,一辆马车贴着他的身子从他的身边飞奔而过,等他反应过来时,藏在袖间的长生剑竟已不见了!

 

“什么人?!”开心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飞鱼折梅的身法要追上一辆马车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飞上马车顶部,忽然,马车揭开了帘子,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那手只是轻轻地以拈着兰花的姿态在半空转了转,开心就感到一股劲风包裹着他,把他推下了马车,他整个人摇摇晃晃,好不容易站定了身子,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被推到了树上。

 

他只隐约认出那是移花引玉的手法,但移花引玉虽算得上是江湖中最强的招式之一,能够用到如此境界的也是少见,开心登时想到了在云州乱葬岗那一晚伽罗的出手,但若论及控制,刚才马车中的人的用法,比之那夜的伽罗还要巧妙得多。

 

怎么回事,鬼城竟已来了那么多高手!

 

长生剑在那人手中,开心又怎会放弃?他将酒葫芦捏在手中,又一次运起飞鱼折梅,追着那马车去了。这次,他并没有再飞到马车上去,只因为他不愿意和马车中的人硬碰硬,仅以那一手移花引玉来看,他也许并不是对方的对手。

 

他就这么跟在马车后,没想到马车竟然一路驶进了芳菲谷中。

 

芳菲谷中架起了一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个大铁锅,铁锅中应该是炖着肉汤,散出一股诱人的香气。篝火旁的几棵大树上有一座精巧的树屋,树屋下垂下了晃晃悠悠的梯子。

 

开心知道芳菲谷中死人的消息,那时他来到芳菲谷外,饥肠辘辘,想要找到些野果子或是蘑菇之类的填肚子,虽然他不睡觉不吃东西也不会有事,但是真不吃东西,心比身体更受不了。结果,就给他撞见了剑尖滴血的,戴着青铜面具的灰衣人。

 

对方剑尖在他面前一晃而过,一团黑气围绕着他整个人,他只觉得避无可避,猝不及防瞬间,临危一刻他终于两年来第一次使出飞鱼折梅,推出两掌后再用身法逃脱,飞出去的时候就教他看到了那五具尸体,刚离了芳菲谷,他就昏过去了。

 

他是被烤野兔的香味给勾得清醒过来的。

 

他竟没有死。那个武功高绝的灰衣人竟没有对他动手,他实在不能理解。他本来是有些怀疑在烤兔子的大大怪的,但他后来凭借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确认了大大怪绝不可能是那个人——而现在他几乎已经确信无疑。

 

长生剑与他心意相通,虽然长生剑并没有服从于大大怪,但若真是心术不正的奸邪,长生剑的表现绝不会如此平静。

 

而说回那团黑烟,那团黑烟勾起了开心所有黑暗痛苦的回忆,至今让他想来仍觉得像是一柄利剑从他的天灵盖刺入,把他捅了个对穿,浑身都是冷汗,心有余悸。

 

而此刻,他又来到了芳菲谷,这个没有一朵鲜花,看起来永远都是阴暗凶恶的空谷,如今竟然也多出了一点温馨的气息。开心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而马车,也已经无影无踪。

 

“敢问是哪一路的朋友在这里?在下开心,但请朋友出来一见!”

 

开心以真气御声,林中落叶纷纷。

 

“谁是你的朋友?”

 

那响起的声音清朗温润,语气更是万分熟悉,一听到这个声音,再想到刚才从马车里伸出来的那只手,开心忽然觉得心神为之一松,竟险些要哭出来了。他听出声音来自那个树屋,立时运起身法来飞上了树屋。

 

树屋里站着一个白衣青年,他竟赫然是小宅。他正将一座琉璃灯盏放在桌边,脸浸没在灯光中,镀上了一层柔和的玫瑰色,尤其是那一双寒星般的眼,即使眼光只接触他的侧面,也不由得会被他眸中的明光所摄。

 

开心倚在门前笑道:“自然是我呀。”

 

“我跟你几时是朋友了?”小宅转过身看向开心,仿佛是端详了他一阵,轻轻眨了下眼睛,道,“我认识你么?”

 

开心大喇喇地要往树屋里走,他走一步,就有一枚梅花镖落在他脚边,他一边走一边笑道:“怎么回事嘛,你的暗器功夫比以前可差多了,这两年的长进——”开心说到这里,已经腾身而起,一招最简单但是却最毒辣的力劈华山径自砍向了他。

 

白衣青年临危不乱,在他这势若雷霆的一击面前,竟能冷静地后退一步,随即那双漂亮得如同用玉石雕琢而成的手轻轻一挥一引,长生剑竟然就此偏了方向,眼看就要将桌案砍得木屑飞扬,衣袂飘飞间,小宅已滑过开心身边,同时手指在他握剑的手腕上一抹,开心只觉手腕酸痛,竟差点举不起剑来。

 

开心仍然是笑嘻嘻的模样,他道:“看来这两年,我教你的招式你都没有忘记,还精进了不少。”

 

白衣青年弯起了嘴角,他微笑道:“你的功夫却好像退步了不少。是不是因为你这几年只顾着喝酒,没有勤加练武?”

 

“为什么要勤加练武?武功这回事,够用就好,也不是非得精益求精的,但是,你说我的武功退步,我还真不觉得。”开心这两天接二连三遇上一些武功比他强的人,吃了不少的暗亏,心中很是有些不服气,他瞪着眼前的白衣青年,表情看起来就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小孩儿。

 

小宅抿着嘴唇,刻意板起脸摆出一副严肃表情:“别的不好说,你的飞鱼折梅,当真大不如前了。”

 

“那又与你何干?”

 

小宅轻轻歪了歪脑袋,又是狡黠的表情了,他道:“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师父。”

 

“你是我的师父?我才是你的师父吧——飞鱼折梅本就是我照着你父亲留下的秘籍自己学的,真按辈分算,我最多是你的师弟。”开心说到这里,又觉得心虚,他本已说过,自己是绝不会再用宅家的武功的。之前用了,给小心听到,如今更是在正主面前也用了。

 

小宅却并没有为难他取笑他的意思,只道:“好,你既然自己都承认我是你的师兄,那就更好办了,总归也是自己人。”

 

开心面色一红,立时又瞪起眼睛来:“你到底怎么回事?移花引玉的招式你能学会倒是不难,但你的内功是从哪儿来的?”

 

“是小心之前在镜花宫传给我的一点功力。”

 

“原来如此,”开心点了点头,又极其不适应和小宅这么没火药味地说话,想发脾气,又觉得很没有道理,只得道,“那你可要省着点用。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找我是想干什么?”

 

听了他的一连串连珠炮似的追问,小宅仍是安然微笑,他对开心的脾气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事,说来话长。你听我慢慢跟你讲。”

 

开心席地而坐,抬头看着,道:“不错。你取了我的长生剑,将我引到这里来,我想总是有些故事的。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也在他对面坐下,盯着他看了有一会儿,倏忽叹出了一口气,他道:“你应该已经知道,想要找到上玉的宝藏,残月环是重中之重的线索。但原来,残月环是打开宝藏大门的钥匙。”

 

 “这是个什么原理?”开心当然知道大家都在找残月环,但他从没想过残月环竟然是钥匙。

 

“也不清楚是谁放出的消息,但应该是真的。不然残月环还能做什么呢?”小宅说话的声音里抑着叹息,他低声道,“可是残月环散落江湖,可能早就遗失,凑不齐了,既然如此,大家当然不会再盲目去寻找可能不存在的东西。应对的主意,自然就是自己造出残月环使用。”

 

“嚯,”开心忽然发出了一点嘲讽的声音,“挺聪明的嘛。”顿了顿,他又道,“但残月环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打造出来吧,要不然飞环堡又怎么能够借残月环来威震江湖?”

 

“是这样没错。只不过江湖中多能人,要找出一个可以打造残月环的,也还是有的。”

 

开心反应过来了:“魔手飞环?”

 

“正是他。他的武器‘多情环’本就是一种环,而且凭借他的那双魔手,相信天下没有他打造不出来的物件吧。”

 

开心道:“要找魔手飞环也不容易吧,这么多年了,江湖中都没有他的一点消息。”

 

“他最近又重出江湖了。为太平王府寻回了遗失的白玉观音。”

 

开心一愣,道:“他找回来了?那不是粗心的任务么?”

 

小宅忽然微笑道:“你不是不关心风满楼的事么?”

 

“哎呀,有些事,我不想知道,但是总归还是会知道,”开心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有些不自在地耸了耸肩,“我也没办法啊。”状似无奈,又太过薄弱。小宅不拆穿他,只道:“正赶上出事,我想粗心他应该顾不上白玉观音了。总之,最后是被魔手飞环送回给太平王府的。”

 

开心问他:“确定吗?也不一定就是魔手飞环吧,难道不可能是别人假冒他的名义?”

 

“为太平王府做了好事,又有谁会白白把功劳让给别人?就算真有这样的人,留了条子把功劳推给魔手飞环,但太平王府的赵钱孙已承认了,他一直是知道魔手飞环的下落的。赵钱孙虽然贪财如命,却一向是一言九鼎,说出的话绝不可能是假的。”

 

“他就算有牌坊,难道就真能一次也不砸了么?”

 

小宅道:“这件事倒还不是最重要,虽然也有许多人想要透过赵钱孙来找到魔手飞环,可是纵然他有一双魔手,如果从未见过残月环,不熟悉残月环,想要造出一模一样的,也很困难。所以,除了魔手飞环,还有一样东西也很重要。就是残月环的制作图纸。”

 

“制作图纸怎么可能有?”

 

开心已觉出事情不同寻常。

 

小宅捋了捋发,继续低声道:“就是有。江湖之中有神通的人实在不少。现在,这制作图纸就在鬼城城主阿卡斯的手里。”

 

这就是今天在碧云天,大大怪和伽罗所说的交易么?

 

“最近在芳菲谷发生了命案,死了的那五个人,也正是为了残月环的制作图纸来的。”

 

“阿卡斯有这图纸,其他人是怎么知道的?”

 

“据说他自己并不打算去寻宝藏,只想把图纸卖了自己大赚一笔。所以赶来做交易的人不少,但图纸最后只能落在一个人的手上,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事情还不止如此,死了的那五个人,其他都不去说,但唐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杀死他们三少的凶手的。所以——”

 

“所以怎么样?”

 

忽然话锋一转,他的声音里像是融进了冰雪。

 

“云霄宫对你放出追杀令,但他们觉得,你如果真要躲,短时间内还捉不住你。听闻最近,他们已经打算把这桩命案推到你的身上了。”

 

“推给我?”开心实在错愕,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怎么推给我?难道人是他们杀的不成?”

 

“应该也不是。只不过他们一向在鬼城有探子罢了。”

 

开心从没有被人冤枉过,只觉得气结,竟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好不容易顺了气才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说完,他才觉得自己这话问得不好,他说,“我不是怀疑你。”

 

“你怀疑我是凶手,那倒是看得起我了。”小宅非常爽气,他道,“我是听余秀衣姑娘说的。锦绣山庄截了一只阿卡斯飞出去的鸟儿,就知道了这些。至于云霄宫那边想这么对你,也是锦绣山庄派去的细作传来的消息。”

 

开心有些叹服,道:“厉害厉害,我实在是佩服余秀衣。”

 

“她确实很了不起。”

 

“只不过,盯着鬼城我还可以理解吧,毕竟也在临清州,鬼城的名声一向不大好的。但为什么他们要往云霄宫去放细作?锦绣山庄如此的心系武林正道安危么?”

 

小宅笑道:“只怕是要做天下第一。”

 

开心半是讽刺半是真心地道:“天下第一不是风满楼就是远月山庄,锦绣山庄怕还不及吧?”

 

小宅笑容变得灿烂起来,他说:“也是托你的福。”

 

客气话,却说得十二万分的诚心。

 

“我可不是在夸你。”开心轻轻哼了一声,道,“只不过实事求是罢了。按你的意思,锦绣山庄也是对宝藏有心。所以,你从锦绣山庄听说了消息,就赶来了鬼城?”

 

“不错。余秀衣父女收到细作的来信,我刚好在书房门外听到了。”

 

开心身子稍稍向后倾,他盯着树屋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才后知后觉道:“这么巧?是不是余秀衣对你做了什么,你才会怀疑她?”

 

小宅的面色忽然变了,他把脑袋撇向一边,低声道:“确实是有些事。但也不算什么大事。”

 

“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总之我来这里,是要来找出真凶的。杀死那五个人的,必然也是来跟阿卡斯做残月环制作图的交易的。”

 

开心点了点头,道:“说得对。”他有一件事实在想不通,他说,“小宅啊。”说完了才摸了摸鼻子,这是他两年来第一次叫小宅的名字。明明之前在镜花宫还水火不容的,怎么如今倒又好了,开心也说不上原因,但上次在灵苍山,听到小宅说不愿意拖自己下水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绝不愿意和他之间再无牵连的,“……你,怎么确认我还在鬼城的?”

 

“你人不在鬼城,他们又怎么将芳菲谷的命案顺理成章地推给你?”

 

开心皱起眉头,他委屈的表情也很孩子气的,“你说,不就是一块往生令么?他们之前派来的杀手,我都说了把往生令还给他们,他们还是不肯,非要杀我,你说为什么?现在还要栽赃我,为什么呀?至于吗?”

 

小宅冲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也觉得,往生令如果你不是存心据为己有,他们就算要追杀你,也不用想出栽赃陷害你的主意。但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了。”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小宅笑着哼了一声,道:“你的要求怎么那么高?我已经为你涉险而来,你也该为自己的安危多思量思量的。你说说看,除了往生令,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得罪了云霄宫?”

 

“还会有什么?我和风满楼都早已没有关系了——”话音刚落,开心忽然想到什么,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就跟有闪电劈了他一样。小宅看出他的古怪,一下也明白过来道:“戒指。”

 

开心冲摆了摆手,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蹭地站起身来,冲小宅伸出手,“我的长生剑呢?”

 

“这里。”小宅从树屋的一堆毯子里翻出了一把剑抛给开心,道,“我只不过是想替你的剑换一把漂亮的剑鞘,顺带和你开个玩笑。”

 

“这一把剑鞘……你早就准备好了吧?”

 

“从远月山庄的库房里找到的。”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小宅打破了这异样的沉默,他脸颊微微泛红,低声道:“对了,你在云州乱葬岗杀死赤琴仙子的那一次,江湖中都已经传遍了。”

 

开心一听这话,差点跳到屋顶上去:“你是说,江湖中人都知道了?”

 

“知道呀。”小宅含笑看他,目光戏谑玩味,“你一拳打死赤琴仙子,这么好的武功,可是又出了名了。”

 

“背后偷袭,又不光彩,出名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我本来也就没什么好名声了吧。”开心苦笑着,随后伸手捂住脸,道,“他们肯定以为我对风满楼难忘旧情,又成一伙的了。”

 

小宅故意瞪大眼睛看他:“难道不是吗?”

 

“我没有!”开心差一点又要蹦起来。

 

小宅垂下眼帘,长睫有光晕不断跳动流转:“我有。”

 

开心一下就像被一支无形的箭钉在了地上,整个人浑身僵硬,动弹不能。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实在无法容忍树屋内如此安静,因为这样,有些感情便会随着这愈加剧烈的心跳一齐汹涌而出,他只有没话找话道:“这树屋是你搭的?”

 

“不是啊。我来的时候这里一直空着。不过毯子都是我的。”

 

开心又问:“那外面的那个铁锅呢?炖的是什么?闻起来香的很——”

 

“炖的是鸡啊。”看开心的表情,小宅心领神会,道,“要不要一起吃一顿?我对你的烧腊也很感兴趣。麦记买的吗?我来的时候有路过,生意好像很不错。”

 

开心不用梯子,直接跳下了树屋,道:“你这是哪里找来的那么大的铁锅?”

 

“哦,这也是在树屋里找到的。”

 

“那可有些奇怪了——讲道理,”开心忽然想到什么,“难道这包烧腊不是你送给我的吗?这壶酒也不是?不是你让——”开心马上又想到了不合理的地方,“你不是阿卡斯的朋友,你也没有鬼城的令牌对不对?”

 

小宅莫名其妙,道:“当然了,我怎么会有鬼城的令牌?”

 

开心看了一眼手上的酒壶,道:“那这是谁送给我的……”也跳了下来,同开心并肩向那铁锅走去,开心把自己在麦记烧腊铺遇到的事情都说给他听。

 

“琼浆玉液?那不是梅神医给自己酿的酒取的名字么?会不会是他?”

 

“他为什么要戴青铜面具出来?又为什么只留话说是一位故人,不肯据实相告?而且他又怎么知道我在鬼城的,又为什么要这样照顾我?他一向孤寒,在钱银上可是很小气的。但这酒叫琼浆玉液……难道真是他?”

 

“会不会酒壶里藏着什么玄机?”

 

“有道理!”开心颇为赞同。                                                             

 

两人到了铁锅前,用一个巨大无比的勺子去舀肉汤,小宅还带了两副碗筷,开心拿过一只碗,将酒壶里的酒都倒了进去,结果里头竟然掉出来一块墨玉梅花来。开心见到这块墨玉梅花,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半天,当要为他盛肉汤的时候,他才道:“小宅,你看看这个,可能是假的么?”

 

“诶?”小宅将勺子放回去,凑过去看那块墨玉梅花,他想了想,道,“这不就是忘忧谷祖传的药神玉么。”

 

“梅神医那老头是从来不让我好好看看药神玉的。但是你不同。他一向信任你。”

 

“但五年前药神玉就已经失踪了。”小宅手指摩挲过药神玉,半晌才道,“不过我想,这应该就是真的药神玉。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

 

开心道:“我总归是信你的。”他把碗放下,道,“其实我还是吃不下。”

 

“也是我拖累你了。”

 

“关你什么事?”

 

小宅也放下了碗,叹口气道:“戒指是我给你的。”

 

开心道:“这也不怪你啊。但,云霄宫又怎么知道戒指在我这里?”

 

“你有没有让别人知道?”

 

“风满楼的戒指事关重大,我怎么会随便让别人知道?”开心虽然这么说,眼前却已浮现出了一张清柔美丽的面孔,他心头猛地一跳,道,“确实是有朋友知道的。”

 

小宅突然变得很敏锐:“是你还阳咒的那个朋友吧?”

 

开心很不喜欢小宅提起还阳咒这三个字,只觉得像心尖被锋利的针死死戳了进去似的,泛起刺痛,竟险些要哭出来,他低下头兀自强忍,小宅已伸出手抚过他的肩头,道:“抱歉。我不是存心要提你的伤心事的。”

 

开心听了这话,更想苦笑,但到底小宅的手传递了一点真实温暖的力量,他终归好受了些,才道:“你不是存心的,可你也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伤心。”

 

“其实,你要对朋友出手相救,这我能够理解。若是对朋友都能见死不救,做人又还有什么意思?只不过你那朋友的身份特殊了些,但你如果信得过她,我也不会觉得她是坏人的。”

 

开心侧过脸,望向小宅道:“你相信我?”

 

“我当然一直都相信你。”小宅的目光柔和,脉脉如今夜的月光。

 

开心只觉得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又像是软绵绵地塌陷下了一片,他道:“那又怎么样呢?我已经不是风满楼的人了。”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也不是风满楼的人。”

 

这句话安慰了开心,他一下觉得舒服多了。他打开自己的油纸包,从里头拿出一只烧鹅腿,用内力稍微加热了一下,先递给小宅,道:“你总是为了我才来的。我应该谢谢你。”

 

“谢不谢的就算了,我只希望你能把飞鱼折梅练好一点。不然,你就算说是我的师弟,我也绝不敢承认的。”

 

开心又加热了另一只鹅腿,刚吃了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他回头,竟然是一捧乌光——他的第一反应是把烧鹅腿藏到身后,旋即眼前闪过金光,是金风细雨——

 

“什么人?!”开心以真气御声,眼前忽然飞过几盏孔明灯,孔明灯上绣着鲜红的合欢,每一片花瓣都是明艳已极,小宅在他身边碰了碰他的手臂,道:“这是锦绣山庄的孔明灯。”

 

**

 

一个时辰以后,夜色又更深沉,伽罗和小心到了太平客栈。

 

刚一进门,两人都吃了一惊。厅堂内摆着四张桌子,但只有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着人,而进门的地方,留下了一片空地,空地上坐着三个和尚,他们一边念着不知道是什么佛经,一边敲着木鱼,听起来荒腔走板,七零八落的。再走过去才能发现,这三个和尚的中间竟然摆着一副并不算很大的棺材。

 

而角落里的那一桌,坐着三个人。

 

一个是位老人家,她穿着一件墨紫色洒金蝴蝶的袍子,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满头的金玉步摇,在灯光摇曳中看起来流华溢彩。她虽然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的皱纹却算不得多,而且至今仍然看得出风致。她的身边放着一根银雕凤凰的拐杖,她没有伸手去扶,拐杖仍然牢牢地定在了地上。

 

坐在拐角位置的是个小女孩儿,她穿着一件白衣,腰间垂落茜色的绸带,她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身量单薄,但能看出骨骼生得娟秀漂亮。而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她淡金色的眼眸,和她那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仅仅以碧玉环束发,和伽罗的发型倒是很像,小心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向伽罗。那小女孩儿虽然眉眼仍青涩得犹带稚气,但却生得非常美丽,眉宇之间更是带着一种冰雪般出尘的高贵凛然之气。她只沉默地吃着面前的一盅清炖狮子头,动作非常的文雅,即使说她是位公主,小心和伽罗也都不会意外的。

 

坐在楼梯前正对着门口的,是个披着黑色缎制长披风的女人,她虽然戴着风帽,但优美的面部轮廓和线条精致的下颌还是依稀可见。她的面前摆着的好像也是一盅清炖狮子头。

 

这三个人虽然坐在一桌,但是却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这不免让伽罗有了一种她们三个人应该不认识的直觉,他也看向小心,发现小心对他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肯定了他的想法。

 

太平客栈的掌柜是认识伽罗的,但他对小心很为难:“那个……伽爷啊,这,除了您在这儿的空房,咱们今天客满了呀。”

 

“我跟你住一间。”

 

掌柜多看了小心几眼,伽罗点点头道:“这样就可以,向伯,麻烦你。”

 

“客气客气,伽爷您这次来是有事儿找咱们大老板吧,可不巧,大老板最近在闭关呢。您可得过几天才能见到他了。”掌柜提着灯在前面给两人引路,上楼梯的时候,小心回头多看了那穿黑色披风的女子一眼,对方似有所感,拽了拽自己戴着的风帽。

 

“是吗?”其实伽罗已经知道了阿卡斯有一笔大买卖要做,却没想到对外竟然说是闭关,也不知道他是这样通知的掌柜,还是特意要连自己也瞒住,“那也没关系,我不赶时间。”

 

三人刚到了楼上,突然有一扇房门打开,从里头飞出了一座烛台:“混账!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要辣椒酱,辣椒酱!你不给我辣椒酱,我怎么吃!”

 

紧接着,又摔出来了一个黑衣人,那是个小山般的壮汉,但是此刻却像轻飘飘的一团云,眼看就要砸到墙上,正好伽罗走过,他伸手凌空一推,根本没碰到那大汉的手,却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那加诸在壮汉身上的真气——这是正宗的北派鸳鸯无双腿。

 

那黑衣壮汉面露感激,对伽罗做了个多谢的口型,伽罗冲他点点头,借机看了一眼房间内。果不其然是那赵钱孙,他仍然在那张白色的软榻上躺着,整个人就像抬头也费力,而房间内除了放软榻,床和一张桌子以外的地方,都摆满了白色的瓷碗——那正是他让他的随从们去买的食物。

 

而在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姿容艳丽的华裳女子,她正将一只琉璃酒杯送到赵钱孙嘴边,口中笑道:“别生气啦,不就是辣椒酱嘛,让他们再去买就是了。”

 

“我只是生气他们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一点都没有做下人的规矩!”

 

“你不喜欢,就不要带他们回王府了,本就是短期雇佣的保镖而已。为了他们气坏死了自己的身子,那就不值得了。”她说到这里,眼风已极其柔和地飘向了伽罗,随即扬起唇对他嫣然一笑。

 

伽罗和小心走到了他们的房间,伽罗问掌柜:“向伯,那个是什么人?”

 

“是赵钱孙钱老板,和他的女儿赵晚晴。”掌柜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别看钱老板长得是这副尊容,但他的妻子散花天女白仙盈却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这位赵小姐,长得和她的母亲,据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这位钱老板的脾气不大好,对他的女儿倒蛮好的。”

 

“钱老板对他的妻子可谓是一往情深,每年到了白仙盈的忌日,生日,他们成亲的日子,他都会开始接济一个月的穷人,所以也就是每年三个月。这三个月,太平王府可热闹得很呢。对这个女儿他自然也是百依百顺,他得王爷器重,晚晴姑娘也就俨然是个小郡主的样子了。你别看她那样,她的剑法可是师从南海神尼,厉害得很。”

 

伽罗问掌柜:“那楼下的三位,向伯你认识么?”

 

“我也只认得那个银发金眸的小姑娘是蜀中唐门的唐丝丝。”

 

“唐丝丝?这名字倒满好玩的。”

 

掌柜替两人将蜡烛点燃,道:“伽爷,我先走一步,您二位早点歇息,有事只管吩咐,我就在楼下。”

 

“好,您慢走。”

 

伽罗看出掌柜已然不想多说,也不做为难。

 

一直沉默着的小心在桌边坐下,用清水洗了一遍茶杯,倒好了茶推到伽罗面前,道:“楼下那三个人,来头都不小。”

 

“你都认识吗?”

 

“能猜出来。”小心给伽罗解释道,“那位年长的老太君,你注意到她的拐杖了么?”

 

“注意到了。”

 

“如果我眼光不错,这就是岭南凤隐枪姜家当代的家主姜岚。”

 

伽罗想了想,道:“姜岚这个名字我听过,但说起的倒不是她的武功,而是说她年轻时候对霹雳震关东秦风一片痴心,奈何秦风钟情的只有玉流星杨玉卿一人,她虽然不能与秦风在一起,却也立下决心终身不嫁。她现在的传人,应当是她的兄弟姐妹的后人吧。”

 

“你说得对,也正因如此,秦家堡虽然立足江湖从来与人为善,跟凤隐枪的传人却总是有些不和。”小心抿了口茶水后再道,“至于那位唐丝丝姑娘,她是蜀中唐门唐大先生收养的孤女,那时她应该才五岁。唐大先生,就是颜如玉的外公。”

 

“这倒有意思了,颜如玉如今可是秦家堡的当家人。却不知道唐丝丝和她同坐一席,两人是否认识。”

 

“姜岚应该是认得出唐丝丝的。其实除了对江湖中事知道不多的人,对唐丝丝的特征都应该听说过。”

 

“难道她很有名?”

 

小心点点头,道:“她不仅是唐大先生的养女,而且十岁时唐大先生就破例将她收作了关门弟子。她是个几十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而且对于机关消息,用毒和医术也都十分有天赋。不过,唐大先生收她作关门弟子,是因为两年前唐大先生被仇家重伤,中了一种名为‘刻骨铭心’的毒掌。这种毒,就算是唐门也解不开的。”

 

“这种刻骨铭心掌,我倒也听说过。据说,中了掌的人七天之内,每过两个时辰毒性就发作一次,这种毒并不致命,但却能痛得人刻骨铭心,到最后每一个伤者都是活活痛死的。”

 

“不错。唐大先生中了刻骨铭心,本来是回天乏术的,但唐丝丝却坚持不肯放弃,她效仿神农尝百草,以身试毒,终于给她找出了一个以毒攻毒的法子,将唐大先生救了回来。她本来并不是银发的,那是在她体内残存的毒素引起的。”

 

“原来如此,这位唐姑娘当真了不起。但她既是唐大先生的养女,按理应该是千字辈的吧?”

 

“她被收养时是五岁。那时她的名字就叫丝丝,她本家是姓田的。所以,被唐大先生收养以后,应该也没有改名字。本身唐家是有给她一个千字辈的名字的,叫唐千星。”

 

“这个名字倒也蛮好听的。”

 

小心嘴角忽然泛起一点微笑:“我还是比较喜欢丝丝这个名字。”

 

伽罗捕捉到了他的笑意后,察觉到了什么:“你认识唐丝丝?你们的交情好像蛮好的。”

 

“我们确实是老朋友。”

 

伽罗想到刚才在一楼,忍不住挑起了眉:“但你们刚才,就连招呼也没有打。”

 

“老朋友,打招呼也不一定要说出来的。”

 

伽罗低头给自己添茶:“哦,你们蛮有默契的嘛。”

 

小心并没有否认,反而轻轻地点了下头。

 

伽罗想说什么,却觉得嗓子像被黏住了似的,他又喝了一口茶,才觉得舒服了些:“那个穿黑披风的女人,你知道是谁么?”

 

“我不能确定。”

 

“但她给我的感觉实在是有点熟悉。但我在江湖中见过的女人,也不算多。”

 

小心忽然想到什么,道:“难道是余秀衣姑娘?”

 

伽罗一时没反应过来,旋即才意识到他在寸自己,不由苦笑道:“我跟余秀衣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哦。”

 

“你为什么好像对她在意得很?”

 

“我没有在意她。”

 

伽罗难得打蛇随棍上,道:“那你就是在意我?”

 

小心呆了呆,随即道:“也算吧。”

 

“什么叫也算?”

 

小心实在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不停追问,现在反过来是他感到窘迫了。他想了想,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这才道:“你不要误会我是在吃醋。其实是因为余秀衣的为人……”他说到这里,难得犹豫了片刻,“我有些疑问。所以,我才会格外紧张你和她的关系。”

 

伽罗一时没说话。

 

小心只觉得万分紧张,他这一生之中,无论在怎样的刀光剑影之下,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在意伽罗的感受。这是一种本能,即使并非事关重大,他也绝不希望对方对自己有哪怕任何一点的误解,也不希望对方因为任何原因,对自己有一点负面的情绪。

 

他怀着这种紧张,继续道:“一年前,月明湖边,我找到了在天下第一楼连赌了七天的开心。我本想把他带回去,让他说清楚当年在灰心城发生的事,我绝不相信他和云霄宫有勾结。那一天,我们打得激烈,最后我差点旧毒复发,开心这才收了手。但他非说我输给了他,要我陪他在天下第一楼赌几局。”

 

正是因为这种紧张的情绪,小心竟然罕见地开始多话,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来。

 

“也正是这时候,我意外发现了余秀衣。和魔教四护法之一。我并不是有心偷听,但是因为我知道她是余秀衣,我怕她遇到危险,但没想到,我还什么都没听到,就被他们发现。他们两人一块儿出手,我旧伤和旧毒正在发作,就被他们打进了月明湖中……”

 

“……你确定,是余秀衣?”

 

“其实我不能确定。也许是易容,也许是有另外的玄机。但用的是彩衣秀针,这一点我绝不会认错的。”

 

小心这时已感到自己的掌心布满了黏腻的冷汗。

 

忽然,手感到一阵暖意,却是伽罗伸手,将他的手拢在了自己的掌心:“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那天,你问我是不是会彩衣秀针,难道你怀疑我和余秀衣,都和魔教有染?”

 

“我知道你不会。但如果余秀衣真的是对你很重要的朋友……”

 

伽罗握住他手的力道紧了紧,低声打断他:“怎样?如果余秀衣真的和魔教有染,难道她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朋友,你就放过她了?”

 

“这件事恐怕还要再多调查,我不能断言余秀衣就一定是……但如果她对你很重要,”小心叹了口气,道,“伽罗,我不希望我们成为敌人。”

 

“不会的。”伽罗轻轻摩挲着小心的手指,顺道划过他的手背,安抚的意味极浓,“在你眼里,难道我是个是非不分的人?如果是我的朋友做错事,该受的惩罚,该付出的代价,我是不会替谁逃避的。”

 

“我不是说你是非不分,”小心稍微感到自己没那么紧张了,心中日久悬着的那块巨石也终于放下了部分,“人总是会有点偏心的。”

 

伽罗忽然轻笑出声,道:“你以为,她教会我彩衣秀针,是因为我和她的关系匪浅,是吗?”

 

“彩衣秀针是余秀衣的独门武功,就算是她的亲传弟子,也不是人人都能学的。”

 

“其实不是,只不过因为几年以前,她们锦绣山庄的船出海,遇上大风暴,她竟然随波逐流到了我们所在的海岛,是我救了她。”伽罗说到这里,眼底的笑意忽然浓了起来,“她只不过说,救命之恩一定要报的,但我们都不喜欢以身相许那一套,她就说什么都要把彩衣秀针的功夫教给我,还说我若不肯学,她就跳海。我虽然学了,但除了用来做些针线缝补功夫,我可一次也没有用过的。”

 

小心听得入了神,道:“必要的时候,彩衣秀针是很有用的。”

 

“为你绣不知年,那也算是必要的时候。”

 

小心忽然觉得脸颊烫了起来,就连他的心也跟着热起来。

 

“你不用担心的。我虽然信任余秀衣的为人,但你也没有一口咬定她就有问题。假如她真的和魔教勾结,我也不会站在她那边的。而且她若真伤了你,我和她也就不再算是朋友了。”

 

小心怔住了,半晌才道:“你实在不必对我这么好的。”

 

“你也不用这么说,没有朋友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倘若朋友令你失望,你不再欢喜,又或者伤害了你,那这个朋友,有还不如没有。”

 

“照你这么说,岂非连我这个朋友,你也可以没有的?”

 

小心这句追问实在够意气用事,口吻更是他从不曾有过的任性。

 

伽罗只作一笑,道:“你对我而言,并不是朋友。”

 

他说到这里,小心才发现他的声音竟然也有些发起抖来。

 

“刚才你是不是说,让我不要以为你在吃醋?”见小心不说话,伽罗继续道,“但如果你真的是吃醋,其实我很欢喜。如果,你一点都没有感觉,那你也就不会那么说了。你怕我误会,是因为你……”

 

“因为我怕你觉得唐突冒犯。虽然,其实我唐突你的举动,也做了不少了。”说到这里,小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伽罗一直都有些苍白的脸色,此刻忽然像被鲜花的汁液浸染上了鲜润明媚的色泽。

 

摇曳的烛光里,小心的眼睛是璀璨闪烁的星火,他看着伽罗那洋溢着温柔的面孔,只觉得他比往日任何一刻都要令自己动容,他的心在此刻,终于彻底地陷落了。

 

那纵然是个无底的深渊,他的心却也能在黑暗中开出繁花似锦。

 

两人已情不自禁地向对方靠近,烛影闪烁跳跃,对方的唇却像是黑暗中精美无比的宝石,比之这蜡烛的光,要耀眼得多,吸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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